清尘缓缓地搁下笔,斜眼看着安王,低沉道:“这幅字,比你那两幅,如何?”眼光一掠,滑过肃淳和刺竹的脸,就好像刀锋一样,带着寒光和锐利。
三人又都是一惊。刚才,清尘并非没有用心,并非没有看清那两幅字旁边的落款,他随意之后的敏锐,和粗略之下的精细,再次显露了他内里非同寻常的精明。这一开始,似乎是肃淳在逗他玩,到了此时,方才明白,是他在玩他们三个。
安王缓缓地转到清尘的旁边,盯着这四个大字:
横刀立马!
墨迹未干,苍劲有力,实在是比自己写得好。他是一个将军,沐家军的统帅,他就该是有这样横刀立马的气魄!这四个字,正是他贴切的写照!在磅礴大气的隐约之中,霸气毕现;在傲然不群的桀骜中,威严顿生。
安王的眼中,再次浮现起第一见面的时候,那矫健的雪尘马上,那沉默而凌厉的身影,而他的身后,是同样沉默,却也是同样气势逼人的沐家军……在他一挥戟间,安王脑海里,贯透的,不就是这四个字,横刀立马?!
这不可一世的气势,只有沐清尘!
安王按下心中奔涌的感慨,轻轻地,拉住了清尘的手肘,牵引着,走近了里间。
屋子正中的架子上,银光闪闪的铠甲,铮亮如新。
“清尘,物归原主。”安王轻声道:“你才是它的主人,永远的主人。”
清尘静静地望着熟悉的银铠甲,默然许久,才低声道:“不用了……”
“怎么不用了呢?”安王微笑道:“宝剑赠英雄,这铠甲,当给将军,更何况,本来就是将军的,还给将军也是理所当然。”
清尘缓缓道:“可惜,这是淮王送的……还是算了吧。”
安王沉吟片刻,挥挥手,肃淳赶紧从旁边的柜子旁,移过来一个蒙着厚毡布的架子,望着清尘微微一笑。
安王轻轻地抬手,示意清尘揭开毡布。
清尘迟疑了一下,扯落了毡布——
满屋里,登时一亮,黄灿灿的光芒带着尊贵的堂皇,默然相向。
这是一身黄金的铠甲,炫目又华贵,象征着无以伦比的荣光。
“送给你的,清尘,”安王轻声道:“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淮王的旧物,那就,接受我的这份礼物吧。”
“多些王爷的美意,这套铠甲,可能并不适合我……”清尘垂下眼帘,低声道:“王爷此举让我受宠若惊,只是清尘知道,这样的黄金甲,应该是皇室宗亲才配享有,或者说,给肃淳更为合适。”
呵呵,安王笑道:“我就是担心你不肯接受……”他想了想,说:“身为将帅,岂能没有铠甲?我也不为难你,银铠甲和黄金甲,随你任选一套吧。”
清尘默然片刻,回答:“或许,两套都用不上了,我和父亲,准备退役回老家去。”
“我以黄金甲相赠,却坚定了你的去意……”安王幽声道:“清尘,你激流勇退,是为了自保么?”
话一落地,清尘已经单膝跪下,拱手:“安王英明。为沐家军找到合适的统帅,我和父亲的使命业已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这里无所谓功高盖主,也无所谓以金甲试探你的心意……你多心了,”安王缓缓地托起他:“我只想表达,我对你的器重,告诉你,我会比淮王更重用你……只是,你小心谨慎,本也是对的,”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不肯接受,我也不会强求,既如此,还是把银甲带回去吧。记得他们,都喜欢叫你银甲将军……”
清尘踌躇了一下,似想推辞,末了,还是一躬身:“多谢安王美意,末将却之不恭……”
不要黄金甲,其实也挺好……安王有些失落,却仍旧是宽和地笑道:“从你卸下银甲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期望着,有一天,能亲手还给你。”
是的,这一天,他其实等得并不久,从沐广驰亲口对他说那句话“他自己留下的,还是让他自己来取”开始,他就有预感,他能得到沐清尘,也能得到沐家军。可是,虽然现在这一切都归属了他,但此刻,他却觉得,他并没有真正得到清尘的心,非但如此,他们还离得很远,这个距离,是清尘在刻意的保持,而他无能为力。
走出书房,在去往正厅的路上,清尘默默地拉开了和安王的距离,却不料,肃淳也故意落了下来,嘻嘻地笑道:“你为何要提出把黄金甲给我呢?”
“你是世子。”清尘漠然道。
“没有别的原因了?”肃淳有些不信,随即又舒心地笑道:“若是父王把黄金甲给了我,你穿上银甲,我们是不是很般配?”
清尘猛地止步,一斜头,冷冷地望着肃淳,凛声道:“那我等下就禀明王爷,说你想要黄金甲。”
肃淳面上一刺,不语了。
安王走得很慢,显得有些心事。
刺竹迟疑了一下,靠上去,轻声道:“清尘刚归顺不久,还有戒心,是可以理解的。”
“恩,”安王并不否认是自己不当的举动让事情适得其反:“是我太急切了。”
刺竹想了想,细声道:“王爷您应该知道,任何时候,清尘都不会接受黄金甲的。”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他能接受……”安王黯然道。
“他接受了银铠甲,并不代表,他对淮王还有旧情和眷念。”刺竹的声音压得很低。
安王笑道:“怎么你也如此多心?”清尘不了解我,多心是正常,可是你呢,跟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