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塔察尔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李知府重重喘了一口气,不知觉中,衣服竟已经湿了两层。
“他们会退兵么?”他回头向身后的萧渐漓问道。
“过一会就知道了。”萧渐漓的声音依旧平淡和缓。窝阔台是个谨慎之人,在拿捏不准的情况下贸然进兵不是他的风格。
风在荒原上呼啸而过,约两个时辰过去,探子回报道鞑靼人大军已经向西离去。
襄阳府诸君直到此刻方松了口气,李知府连声道“这番多亏了二位公子了,下官自当将此事禀报圣君,无一遗漏。。。。。”不知觉中,声音都在发颤,竟完全不见了方才的那番镇定。
“还是先将退兵的消息告诉城中百姓吧,不要混乱中生出什么是非来才好。”叶楚材说道,心中却不禁感慨,这些官员眼里,头上的乌纱帽终究还是比百姓重要。
萧渐漓却依然眉头紧锁,鞑靼人要撤军应该是向西北方向退去,怎么会向东走?难道窝阔台不愿空手而返,要去骚扰一下金国?
这个想法让他心中略感不安,因此在回去的路上,面上并无殊多喜色。
及至将近襄阳城下,远远地,却见一队人马约数十人在向他们急匆匆赶来,待得走近,却见这些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僧有道,为首的,体形消瘦,背脊微驼,一身棕色破烂袈裟,手持一根禅杖,竟是一位出家人。
一见来人,萧渐漓跟叶楚材均是面上神色变得肃然,两人急急下马,并肩快步迎上。待到来人面前,两人齐齐低头行礼,一个口中叫道“尽空师叔”,一个口中叫道“尽空长老”。
这位老僧,便是萧渐漓的师叔,尽融长老的师弟。京兆府白马寺的方丈尽空长老。
尽空朝萧渐漓跟叶楚材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二人身后的襄阳府诸位官员,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只是神色又很快恢复正常,他双手合什,对萧渐漓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从北边过来么,我跟龙虎山张道长还有丐帮陈帮主,”说道这里,他停了一下,看了眼身后的一位道士跟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接着道“接到消息,说鞑靼人铁骑挥鞭南下,便急急赶来,到了襄阳城内已是一片混乱,却不见军队有任何动静,我们只好一路北上,看究竟是如何情况,不行便将江湖兄弟集结,无论如何,即便拼了性命。也是不能让南朝江山白白葬送的——”
“鞑靼人已经退兵了。”萧渐漓低头对尽空道。
“已经退兵啦?”尽空及身后诸人面上均是露出惊愕之色。
“已经退兵了。”萧渐漓嘴上重复道,心中却不禁感慨:虽说江湖中人总想凭一己之力做些螳臂挡车的事情,未免有些可笑,但那舍了命也要保全国家的决心,却也让人可叹。只是不管他心中觉得可笑或可叹,面上依旧是一副恭谨之色。
“这事多亏了萧叶二位公子。”这时,李知府从人群中走出,将事情经过向众人一一道出。
事情说完,诸人心中均是暗叫好险,尽空沉默了片刻。双手合十,看了萧渐漓一眼,嘴里念道“阿弥陀佛,不想南朝黎民昌生存亡,竟是全仗了你跟叶公子,老衲多年来,竟是误会了你了,我来之前见过师兄,他说你跟你父亲不尽相同,看来他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萧渐漓闻言,只得一笑,鞑靼人得以退兵,不过是拿捏住了窝阔台跟塔察尔的谨慎性格,如果碰上大汗亲来,这一招便会毫无作用,更何况南朝气数将近,这次退兵,也不过是缓得几年而已,这大好江山,终究还是难保,回去后,更要面对父亲责难,他心中这难言之隐,终究还是不便与外人所道。
尽空稍停片刻,又接着道“对了渐漓,襄阳之患已去,但天下还有一危难之事,三日后江湖各门派掌门执事均汇集到西岭雪山之巅,你务必赶到,这也是你师父的意思。”
萧渐漓面色微凛,肃然道“是,襄阳这边事情一完结我就赶去。”西岭雪山之约他大半年前就收到帖子,加上师父也这样说,那是非去不可的,更何况,这事隐隐跟镇魂令有关。
只是心中有两件事尚悬疑未定,一是鞑靼人东去究竟意向如何,再有就是弄影离去已有三四天之久,他有嘱咐越小裳暗中护送,按理此刻应该已经回到夜茗山庄,可是却依然没有接到小裳的飞鸽传书,心中难免不安。鄢弄影本事不济,惹是非可是一把好手。
待尽空一行人离去,萧渐漓叶楚材伴随襄阳府诸人则继续向襄阳方向而去,到得城内,已是点灯时分,此刻前方探子回报鞑靼人大军已经向东渐行渐远,似乎南朝眼下最危难的关头已经渡过,消息传出,城中百姓奔走相告,逃离的人们也纷纷回到家中。
与城内一片喜色不同,萧渐漓叶楚材面上依旧覆着一层薄霜,二人远离了喧闹的人群,身影藏于襄阳府邸东南角一处黑暗的花影之下。
“这次的雪山之约跟那镇魂令有关,你是非去不可的,鞑靼人的事情我去追踪吧,如果他们真要对金国不利,我会想办法的。”叶楚材倚靠着一块瘦长嶙峋的湖石,对萧渐漓低声道。
萧渐漓手里托着一朵落下的白色花瓣,轻轻嗯了一声。
“鄢弄影的事情,你无需担心,她虽然管不住自己的嘴,但是有小裳在,不会有事的。”叶楚材说完,突然心里隐隐觉得不安,那日在五台山大孚灵鹫寺,就隐约听得她说起越小裳,言语之中对他颇有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