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负责伺候皇帝的僮男排成了四排,为皇太子一行人让开了一条路。
九黎颤着步子走上前,最后怔怔地站在龙床前,望着躺在床上昏睡着的男子,眼神微微颤抖。
嵌宝紫金冠束着苍劲的头发,两鬓已经微微有些斑白。脸庞辉映着威严之光,眉宇间,散发着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身上的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宽大的衣袖安静地躺在床边,带着不会被任何岁月时光摧毁的威仪和高贵。
这便是万人仰慕的九五之尊,天下王者了么?如传闻中那般,浩荡雄风藏万卷,磅礴大气独凛然的帝王么?
然而,九黎眼中的皇帝身上除了任何东西也无法湮灭的霸气和威严外,还多了一样东西,那便是缠绕着皇帝整个身躯,犹如烟雾般渺茫的具化成型的黑色邪气。
夏云欢来到龙床前,便急忙拿出有关各种蛊毒病症记载的书籍,以及一个粗布包裹。包裹里,装的是嗜血虫和银针。
嗜血虫可以将寄宿在人体血液中的蛊消化在体内,转为毒素。而银针则可以检测毒物。
夏云欢准备得很是齐全,可是九黎知道,无论接下来他们做什么都是无用。
皇帝不是中了蛊毒,是被邪魔附体。
这一次,没有任何的怀疑和犹豫,九黎果断地定下了令她再也无法安宁的想法:邪魔附在了皇帝的身体里,正借助皇帝的圣灵之气,慢慢复苏。皇帝正是因为人的生气被邪魔吸走,而身体衰弱,一直昏迷不醒。
这也便是愈来愈浓的阴寒戾气的由来。
这个邪魔若是普通的魔怪,倒也罢了,对于跟溯勒学过一些驱魔术的九黎来说,只需要一段时间便可以将其赶出人的身体。可偏偏,这不是普通的魔怪,却是等级极高的一种魔怪。想来,若是普通的魔怪,也不可能进得了皇宫,更不可能寄宿在九五至尊的皇帝体内。
这个邪魔,也许正是从九重天塔中逃出来的那只邪魔——为灭世而生的修罗墟。
九黎以为自己看到亲生父亲的场景应当是个感人泪下的段子,也曾幻想过无数次面见父亲时该是怎样一番心情,是激动地扑进父亲的怀里,还是冷静地面对父亲,责问他为何要伤害娘亲。
然而,想了如此之多,她却从没想过今天这个场景,更没想过会是以今天这个会毛骨悚然不由牙齿打架的心情。
夏云欢将嗜血虫放到皇帝的手腕上。不久,嗜血虫死去。夏云欢欣喜地以为自己猜测正确,连忙将银针刺入嗜血虫的体内,然而,银针没有变黑。
嗜血虫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它方才不仅没有吸到皇帝体内的血液,反而被皇帝体内的邪魔吸走了生气。
九黎拉了拉夏云欢的袖子,神色黯淡地道:“没用的,没用的,我们不可能救得了皇帝……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是的,他们什么都做不到。邪魔最终会占据皇帝的躯体,得到力量重生,按照命运的指引,毁了大夏国。
这便是大夏国的未来。
就当这时,突然一个浑厚如钟鸣鼎沸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大胆贼子,你们妄想对皇帝的身体做什么?”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齐齐回头看向来人。
却见发出那洪钟般声音的是个白胡子都已经拖到地上的老者,花白苍发束在一金色鹤形官帽之中,暮景残光中,鹤发童颜的老脸上,却是老气横秋,怒意肆起的神情相当可怕。一身墨绿色古老的长袍,宽大的身形遮住了大门投射过来的大片阳光,却极有一番仙骨道风之感。
几乎是下意识的,九黎看向穆明扇。委实不难想象,那老者定是穆明扇的父亲——大教爷穆明临仙了。思来,大教爷应当已经是两三百岁的人了,其唯一的儿子穆明扇显然不过二十来岁。如此说来,穆明扇在一出生便满头白发,似乎与大教爷的年龄和修为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这时,周围的僮男都跪在了地上,齐声道着:“大教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想来,方才皇太子到来,这些歌僮男也没有行如此之礼。大教爷的职位却是比皇太子还要高了。
穆明扇此时却是脸色阵青白交错,慌忙向大教爷行了仪礼,道:“拜见父亲大人。”
夏辛站在九黎身边,压低声音咳道:“你们俩个,见到大教爷还不快行礼?”
九黎与夏云欢这才从惊慌失措中冷静下来,跪在低上,齐声道:“大教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辛松了口气,走到大教爷面前,微微拱了一下手,淡笑道:“大教爷,我前些日子在外面寻到了两位神医,特将他们带进宫为我父王诊治病情,未事先告知您,委实有些过意不去,我在此向您致个歉意!”
大教爷怒意却并没有因此消失,用着俯视的神情冷冷望着眼前的儿子以及皇太子,随即重重冷嗤了声,大步走到九黎与夏云欢面前,一挥袖袍,竟是将九黎与夏云欢脸部的假面皮取了下来。
穆明扇与夏辛面面相觑,心下感叹大事不好了。
九黎只觉得一阵阴寒的戾风从脸颊划过,下一刻,脸部便干净似的清爽。瞬间的惊愕后,九黎顿时有些慌乱了,心下颤道:完了完了,这下子可真是入了虎穴,却没得到虎子,反被要被老虎吃下肚子了。
夏云欢此时也是浑身颤了颤,见身份曝光,索性站了起来,笑道:“大教爷果真是神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