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陆建鹏在隔壁正魂不守舍,一个人面朝外靠窗坐着,怕母亲疑心,还把从学校图书馆借出来的图书拿在手上翻了翻。往常他是最喜欢读书的,觉得闻着墨香比做什么事都舒心,但今天就是如同着了魔一样,一行行的字看在眼睛里,仿佛都变得陌生起来,读了半天也不知道书上说的是什么。
脑海里转来转去的全是佳人倩影,但看她美目盼兮,语笑嫣然的同自己说着话,鲜活的像是就在自己面前。瞧,那张脸是多么的年轻美丽啊,如脂玉如月华,那一双眸子,真是难为她怎么生的这么好,湛清得好像池子里的水,波光潋滟。还有那一双提壶的手,柔软纤长,若有幸得牵一下,大概也会此生无憾了吧。陆建鹏无意识的朝空伸出了手,一点一点的靠近,倒似真的要去牵她的手一般。
他母亲这两日叫女儿气了个饱,难得今日小儿子来,伺候得她舒舒服服的,阳光又那么好,她便倚着床头靠枕闭目小憩。半睡半醒里冷不丁瞧见小儿子的痴傻情状,倒唬了一跳,忙睁开眼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坐的时间长,身上酸疼了?”
陆建鹏叫她一言惊起,眼前的佳人顿时崩塌成碎片,再捡拾不起来,他又恼又羞,不过因为是母亲问话,便站起身仍是很恭敬道:“没有的事,妈,是我看书中一段写的真是好,所以才出了神。”
“那就不要看了,小心看成个书呆子。”老太太或许是受了大儿子征战官场的鼓舞,对于小儿子的课业并不大在意,反倒是愿意他多出去走走,结交些社会上的朋友,对他将来仕途的发展也有益处。只是这个小儿子不太如她的愿,每日里除了课本就是书本。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精神,就爱啃这些砖块似的东西。便又接着道,“你过来,扶我一把,我再起来走走。”
她的身子骨其实还算强健,只是连日受了气,总觉得胃胀胸闷。听说大儿子的住院费还没有拿过来,老太太的心里不是没有想法,可再多想法人家连面儿都不露一下,她又能对谁说呢?也怪她前几日说话没笼头。好好地提谁不好,非要提那个死人儿媳妇。——岂不知那是他的大忌?
她自怨自艾地顺着小儿子的搀扶站起身,走动了两步。人老了。脊背总会佝偻着,她的儿子还正值盛年,腰背笔挺,越发显出她的矮来。老太太眼光从陆建鹏的肩膀上溜下来,笑叹道:“总说时间过得慢。一眨眼的功夫你都这么大了。二十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该给自那边我托他留心着呢,有空缺就叫你补上。”
这一番言论陆建鹏已经不知听了多少次。初时他还有心力来为自己辩驳,不欲走上大哥的老路,但母亲总不许他忤逆她的意见。尊重起见,如今母亲怎样的说,他便怎样的答:“那只好等大哥的消息吧,他们财政部虽说岗位多,但一直人满为患。只怕不能够那么快就有空缺的。”
“说的也是,但你大哥是次长。让他留心总比别人靠谱一些。”
老太太也知这事不是说办到就办到的,大儿子的官才升上去,便是想走后门也得等一等,以防叫人说闲话。小儿子事业不成,她又操心起别的来,就道:“那日王家的姆妈说要给你议亲,我替你答应下了,这两日就叫你二姐去看一看人家。据说那姑娘的父亲是开粮油店的,手里头阔得很,生意人就这么一个闺女,以后你和她结了婚,有多少家产还不都是你的?”
陆建鹏最怕就是他母亲拿他的婚姻大事做文章,一听此言忙就笑道:“妈突然间怎么操心起这事来?我现在学业未完,又一事无成,拿什么同人家成亲?况且,那姑娘的出身这么好,只怕未必能看得上我。”
“商人能有什么好出身?”老太太对于小儿子太过自谦的说法不免嗤之以鼻,拍一拍他搀扶在她胳膊弯上的手背道,“正因为你现在还无官无职,我才同意下的。将来要是你哥哥替你在财政部谋得了一席之位,那个姑娘我还看不上呢。也就在你面前,我可以放开心说一说,当年你大哥娶你大嫂的时候,我也是为了你大哥只是个记者,你大嫂呢模样还说得过去,而且你哥说她家里无亲无靠的,留了一笔嫁妆倒可以贴补些家用,所以我没考虑的太多就许他们两个结婚了。说起来我那个决定做的真是糊涂,全然忘了她的那嫁妆虽好,到底没个出身,一点的忙都帮不上你大哥的,反倒叫你大哥奔波劳碌,直等到快三十才当个次长。要是你大哥晚两年结婚,娶个门当户对的老婆,他也决计不会是如今这模样,怕是能高升到部长都没个准儿。我吃一堑长一智,这一回啊怎么都不会给你说个穷人家的女儿了,不论是商是官,总归是比你大嫂那个丧门星强得多。”
“妈!”陆建鹏有些不耐烦起来,“大嫂都没了那么长时间,死人为大,不要在背后说她了。她在我们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何至于现在还同她过不去?”
“我同她过不去?建鹏,你的胳膊肘不要往外拐哇。”
老太太最见不得别人替她的儿媳妇说好话,本来就是嘛,穷要饭家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好?凭着一脸狐媚子样儿,倒会勾引男人,要不是她,以建豪的条件什么样的大家闺秀说不到?哪里像现在,她死了还阴魂不散的,上门议亲的听说要给陆家做填房,谁肯把好好地一个姑娘嫁过来?提起来她就一肚子的气,这会儿爽性发出来道:“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