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与我如何?”
伯醇似是不经意地问,曼之微微一怔,抱臂的手不由轻轻垂下来,她想了一想,过了很久才像是极为认真地回答了他:“我与你是夫妻,夫妻之间至亲至疏,亦不能做朋友。”
伯醇一笑,仿佛对于她的答案倍感意外,他阔步的从曼之身边走过去,身影虽远,却言犹在耳:“那倒是未必。”
曼之遥看他迈步进了园子,自己却稍稍慢了几步,内心里不住地思量他说的话,未必什么?是在说他们之间未必不能做朋友?还是说,她与宛春、曼宜之间未必不能做朋友?
她正想的出神,宛春和湄心恰送了余氏回来,途中遇到曼之,湄心叫她一声大嫂,又问她:“大嫂这会子往哪里去?”
曼之道:“我闲无事随便走一走。”
宛春正有话与她说,闻言便道:“大嫂既然有兴致,不妨让我陪大嫂转一转吧。”回头又嘱咐湄心,“还要麻烦妹妹回我的房中告诉秀儿一声,就说我与大嫂逛园子去了,让她给咱们烧一壶茶来。”
湄心哎声答应了,款款往惊鸿园去。
宛春于是伸了手,指着后院的花坛子道:“大嫂,我们那边坐吧。”
曼之唇角一挑,步子虽是随她一起动作,然而目光却斜睨着宛春道:“想来四妹妹说与我逛园子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你特意支开湄心,必是有话同我说了,大家不妨开门见山。”
“大嫂真是个爽快人。”
宛春叹服于曼之心思的敏锐,她一面走一面道:“那么,我也不必同大嫂绕弯子,干脆就有话直说罢。冒昧问大嫂一句,大嫂同大哥之间是否有误会?”
“我同伯醇吗?有何误会可言?”曼之不解其意。
宛春遂道:“这原本不该是我做妹妹的多嘴,那日大嫂同大哥新婚,大哥醉酒睡在书房,诚然是大哥的不对。如果大嫂是因为这件事,而对大哥有误会的话,我想你是误会错了。”
“误会错了?呵……”
曼之禁不住冷笑:“四妹妹这话真是有意思极了,误会便是误会,何来误会错了?你大哥愿意睡在哪里是你大哥的事情,与我无关。至于我同他之间如何,是我的事情,就与四妹妹你无关了。”
“大嫂……”宛春让她一句话堵在原地,讷讷唤了一声。心里虽是早就知道曼之厉害,却也没料到她是这样不顾及别人情面,她着实是希望伯醇与她之间相交好的,便是不能如父母那般相爱,好歹也得似寻常人家,有个过日子的样子啊。要不然,夫妻之间总这样生分,不说她的日子难捱,大哥的日子又岂能好过?她是伯醇的亲妹妹,心里想的自然也是以伯醇为先,当下就鼓足勇气又道,“我大哥不说人品长相,单从学问而言,也是极为出色的。他于日本留学期间曾多次获得奖学金,还代表学校在国际上参加过比赛,我不知,大嫂对大哥是哪里不满意?”
“他再好,好得世间独一无二,难道我就该满意他逢迎他喜欢他吗?”曼之冷嘲之色愈浓,她爽性停住脚步,侧过身子盯住宛春道,“你现在不知我心里的感受,不明白我的种种作为,待到你结婚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今日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了。”
她说罢,忽而想到自己的弟弟景侗,倒又改了口:“不,也许你运气好的话,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我的感受了。”毕竟两情相悦与政治联姻,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凝辉园外,曼之显然是没有与宛春逛园子的心情的,便在院子门外同宛春作别道:“花无百日红,四妹妹若要去看,最好趁早了去。”一闪身,人已经进到园中去了。
宛春自然不好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叹口气,只得自己一人往后花园去。幸喜湄心也回来了,姐妹两个作伴,一时也就不那么无聊了。
宛春同曼之之间的争辩,最终以宛春的失败而结束,季元得知后,也感慨于大嫂的伶牙俐齿,只道是让伯醇自求多福。
兄妹二人可算是替伯醇操碎了心,至于伯醇那边领不领情他们就不知道了。
转瞬之间已入了六月,因为伯醇一月前的提议,家中早早就开始为宛春的生日做打算了,生日会就开在静安官邸,宛春的同学都在邀请之列。因静安官邸是中式的老府邸,未免年轻人觉得压抑,余氏特意叫人将前厅改善了一番,腾挪出一大片空地来,以作舞台,又采买各色盆花,点缀四周。
静语头两日就跟着周湘过来时起就十分交好,入了大学也不见生份。晁慕言那边宛春自然也邀请了她,可是她说家中要芒种,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只能等到宛春生日那天来凑个热闹。
宛春猜测她不来的原因大多还是因为季元,芒种也只是个借口罢了,便也没有强求她。
这日宛春、静语和湄心照旧聚在一起,写完帖子还要装饰庭院屋宇。周湘晚她们两步,来时已快至晌午。
以往她与静语前来时,都是静语给她带的路。这一回她自己走,李家大且不说,院落又十分繁多,且格局大部分都是一个模样,她从抄手游廊绕过来,就不知自己走到哪里去了。无奈只得循着过往记忆,从抄手游廊下来,绕着水池行一圈,正看一个院落的大门是海棠花式的,她依稀记得就是那里,忙就迈步过去。
人一冲进门里,刚刚说了一声“我来了”,忽听哐当一声,转头一瞧恰见地上落了一个瓷盆,瓷盆子后面白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