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如击玉,言如霹雳,直震得满城皆惊,正不知她为何要出此言的时候,还不等张景侗点头,女傧相的队伍里已然就跳出一个艳丽的女子,怒斥她道:“李宛春!你卑鄙无耻!景侗,你不能答应她,不能!”
宛春蓦地冷笑,回眸看着已经急得跳脚的赵纯美,她说过的,定要让她赵纯美生不如死,现在看来,她终于做到了呢。
宛春慢慢回转了头来,且不去理会赵纯美的辱骂,只是再次问张景侗道:“你答不答应我?”
张景侗看着她,良久方颔首道:“我答应你,此生绝不娶赵家女为妻。”他张景侗的妻子的位置原就是预备给宛春的,而今她既另嫁他人,那么他的妻子,也就没有了。
只是这话他已经没有资格同宛春阐明,唯有眼睁睁看着她弃了喜轿,红衣如火,烈烈飘扬着走向城外。
季元这事却又忙不迭在宛春身后呼唤一声:“囡囡,等一等。”
宛春顿在了原地,季元疾走两步,至她跟前道:“自古女儿出嫁,娘家都会陪些人送嫁过去。你是我们李家的掌上明珠,我们李家自然不能亏待你。”便将手一招,登时从送嫁的队伍后跑出两队人马来,林林总总约莫二十余人,当先的便是秀儿和李桧两人。
宛春不解的看向季元:“秀儿是我特意留在李家的,三哥如何又带了她来?”
季元道:“我知道你为秀儿考虑的心意,但是她同你一道长大,你走了,她在李家必然也过得不安生,不若叫她陪你嫁到容家去。不过,你放心四妹妹,我把李桧也一同交给你,有他在,总能照顾好秀儿的。”说罢,方指一指跟在秀儿和季元身后的一众听差道,“秀儿和李桧是李家给你的,这二十人算是哥哥我陪嫁给你,南京虽远,有他们在便是有我在,以后我看谁敢欺负了你去!”
“三哥……”宛春破颜微笑,张开手尽力拥抱着季元,“你多保重,在家务必要照顾好爷爷和母亲!”
“我会的,四妹妹。”
季元回抱住她,想到即将送走了宛春,丈八的男儿,亦不免红了眼眶。
容家那头看得一头雾水,尚且不知对面法案生了什么事,容绍唐心里却透亮得很。他对于宛春和张景侗的过往是亲眼见识过的,这回再听宛春的话,情知他二人间还有些藕断丝连,面上不由冷冷一笑,遂打马往前走了两步。
那起跟着他来迎亲的年轻军官将领忙也打马跟上他,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在幽静的城门口,分外响亮。
宛春回过神,知是不能久留,这才松开了手,含泪笑同季元道:“三哥,我走了。”
季元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直等得容绍唐近前下了马,才转头正色道:“六少,我家四妹妹就拜托你了,请你务必善待她。”
“三少放心,我们容家必不会亏待四小姐的!”
容绍唐微微的鞠了一躬,待得季元将宛春的手放在他掌心里,方站起身,以目向他告别。
一时新人并肩站在了一处,那围观的群众只见得新郎高而徐引,威风朗朗如是春山,新娘端丽冠绝,绿鬓淳淳静如秋光,真可谓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又看两边嫁娶队伍,不觉都感叹大开眼界。
只是目下也只有他们开心罢了,无论是送往的李家,还是迎来的容家,可都没有高兴的心情。
因宛春自己破了习俗,容绍唐便也不再遵循,牵过她的手,便将她带到容家迎亲队伍里。他们这一回要先骑马去到最近的车站,方能坐车回南京。
容绍唐的马术功夫自不必说,跟着他来的军官将领也都各有各的本事,独独宛春一人,没有了轿子,又没有车,便只有骑马这一条路可走。
容绍唐起先还要做一做样子,欲邀请宛春共乘一骑,不想宛春挥手推却,牵了隔壁将士的马道:“我自己可以。”便将大红嫁衣一掀,登时翻身跃上马去。
那被夺走了马的将领无奈,只好同别人共乘一骑。
刹那浩浩荡荡总有百十来人的骑兵迎亲团,在旧京众人与送亲队伍的瞩目中,迎着春风扑簌簌地远去了。
季元等人直瞧着宛春的背影消失在目光里,才各自转身打马回府。
张景侗人才骑到马上去,马缰绳就叫人给牵扯住道:“景侗,你方才的话都是骗她的对不对?”
张景侗垂眸看一看来人,手中的马鞭一抖,却是毫不犹豫抽身离开道:“不,这一次我绝不会骗她了!”
“景侗!张景侗!”赵纯美看他走远,气得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几乎落满了衣襟。
赵国栋眼瞅着自家妹妹失态,便从她跟前将她抄上了马背,驮着她一面走一面叹息劝道:“我早叫你放开这桩感情,你偏不听,如今你可死心了罢!”
死心?赵纯美狠狠擦着眼泪,那李宛春当真以为一句誓言就能阻止住她赵纯美?她也未免太小瞧她赵纯美了!
她不会死心,绝不会死心!
城外的风总比城内要刮得猛烈些,宛春已经走出旧京,耳边除却风声,再听不得其他。她不会知道她走以后爷爷一天没有出来吃过饭,也不会知道她的母亲不忍面对离别又躲起来大哭一场,更不会知道在家中招待宾客的大哥伯醇,站在门口遥遥注视远方,借着春风祝愿她一路平安。
火车哐哧哐哧地驶动起来,宛春带着秀儿李桧坐在装饰一新的车厢里,回望来时的路,只叹这偷来的三年时光,一转眼就成了过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