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方红英和敏珠都毫无愧疚之意,徐氏锁一锁眉,只怪自己平日里太过纵然这些晚辈,竟让她们如此不分好歹,什么样的书都看,什么样的话都说起来。她虽慈善,但事关个人声誉,少不得要板起面孔训诫道:“这些话到底为止,以后谁都不许再提了。”又吩咐丫头们道,“把你们少奶奶都领回去吧,我累了,就不留你们了。”
说时,将宛春的手同敏珠的手一叠,劝着她们道:“你们也回去歇会子吧。”
宛春道了声是,瞧着敏珠还在犯倔,就将她的胳膊挽住,拖她出房门道:“咱们外头再说。”
容敏珠心底里犹自气得不行,跟着宛春一出门,当即向她嗔怪两句:“你是锯口的葫芦吗?由得别人说你,你就半个字都无一个?”
宛春不觉失笑,她心里并非不气,只是苦于自己的这一场婚姻的确来得莫名其妙,而容绍唐和林可如又的确像极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纵使她有心为自己辩护,又岂能在徐氏跟前说出政治联姻的话来?故此,倒不如不说。
只是她的沉默,看在别人眼中未免不是一种怯懦的表现。
方红英在容敏珠那里碰了一回钉子,虽让杨玉蓉和容敏琪章含兰等人拉出来好生劝慰了一番,但心底里着实难以平静。不管她以何种手段嫁进容家,只要嫁过来,终归还是容敏珠的嫂嫂,凭她再受宠,哪里有这般没规矩的?
还有那个李宛春,看热闹一样的看到了现在,就会在徐氏跟前儿装可怜,这会儿既是离了徐氏的眼,方红英站在楼底屋檐下便向宛春啐声道:“有能耐自己出来说话,使唤旁人算什么本事?”
宛春本已不欲计较方才诸事,孰料出门碰见这种情形,任是她再想置身事外,此刻也不得不为自己说话道:“五嫂,请你自重,我从头到尾可没有说过你一个不字。“
“你没有说过?哈!”方红英禁不住冷笑,伸手一指容敏珠道,“你若是不说,她怎么会知道我去你那里将老六叫出来开车了?”
“我有眼睛,有耳朵,何须别人告诉?”容敏珠且气她行事不稳重,便又道,“当谁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吗,你费尽心机要让林可如嫁到容家,还不是因为你自认为出身卑微,想要林可如来给你做靠山?现如今你该做的都做了,还想堵了别人的嘴不许说,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容敏珠!你简直血口喷人!”
方红英不想她小小年纪,竟把自己的心思猜的如此透彻,当即恼羞成怒,挣开了杨玉蓉和章含兰的拉扯,几步奔到容敏珠的面前,几乎指着她的鼻尖道,“我今天倒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没人教养的丫头!”
容敏珠闻言,亦是双目大睁,气得两颊通红道:“我再无教养,也比你爬男人的床有教养的多!”
啪!
啊!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在门檐下响起,仿佛晴天里的霹雳,直打的众人个个惊魂动魄,呆在了原处不敢动弹。容敏珠亦是吓了一大跳,待反应过来,才见得宛春脸上赫然五个红红的指印,她又气又惊,又同方红英大吵了一场,直觉阵阵怒火翻腾着从心田一跃而起,遂一抬胳膊将宛春的手一握,只说出一句:“六嫂……”身子摇了一摇,竟是往后翻仰而去。
宛春替敏珠挡下一巴掌,面上尚且火辣辣疼得厉害,还来不及找方红英算账,那里一见敏珠大事不妙,旋即一倾身子,忙将敏珠的腰肢托住,连连晃着她道:“阿九,阿九,你怎么了?阿九?”
对面跟着跑过来的容敏琪等人,见此都忙不迭的让丫头去叫医生来,又道:“阿九心病犯了,快送她到屋里去。”说着,遂同宛春抱手抱脚的将阿九腾挪回房中。
方红英方才话赶话间伸出手去,虽是让宛春挡了一把,但阿九病倒却是她所料未及的。眼看众人都忙着去找徐氏和医生,她愣愣站在那里,哆嗦着身子,方知后怕起来。
章含兰瞧她亦是可怜,待要上前宽慰几句,却被徐梦洁一把拉回来道:“阿九要紧,快同我找人去!”
章含兰无法,只得同徐梦洁一道走开。霎时,原本沸反盈天一般的门廊,陡然间就变得安安静静起来,那跟着方红英的丫头一看她人都痴傻住了,忍不住上前扯一扯她的衣袖小声道:“五少奶奶,咱们也快。”九小姐的心病由来已久,且时常发作的反复无常,徐氏和容国钧恐她病久伤寿,是以平日里对她极为宠溺,连带着容家上下都不敢随意忤逆九小姐的意愿。
这一回方红英不仅与九小姐动了口,甚至还动起了手,设若九小姐有个三长两短……
丫头不觉同情的看了一眼方红英,任是她再能耐,容家也留不下她了。
丫头们都懂的道理,方红英如何不懂?正因为懂,她才怕的一步都走不动。一听丫头们说要去看敏珠,当下也不顾面子不面子了,赶紧擦了一把泪,急急的带着人往房中跑去。
还没进门,那边徐氏房中的一个小丫头就跑出来,急急吩咐外头的人道:”快去叫老爷来,九小姐怕是不好了。”
方红英听罢身子就是一软,若非丫头们手快扶住了她,她几乎都要跌进门槛里。
容国钧原在书房中同顾纬讨论时政,听人来说敏珠病倒了,立时就丢掉了手中的钢笔,急忙赶回徐氏房中,进门便看乌压压站了一屋子的人,敏珠自在床上躺着,双目紧闭,宛春蹲在她的床沿,正细细的为她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