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此前宛春所说那般,小阁楼里仍是静悄悄冷清清的,楼梯上走廊里隐约可以闻到些微的苦药味儿,宛春替铭伟捂住了鼻子,抱着他上到二楼。
楼上沿边的窗户因没有打开,以致整个二楼走廊都是阴森暗沉的,似是充满了腐朽的气息。宛春眉目一挑,不由对秀儿道:“去把窗户都打开。”
“哎。”
秀儿答应一声,忙和李桧两个去将窗户都打开来,那奶娘和听差紧随在宛春后头,半步不敢离开她左右,见她开了窗户,两个人不知所措的对视了一眼,奶娘咽一咽吐沫,斗胆道:“四小姐,太太的病是见不得风的。”
宛春且不理她,照旧抱着铭伟往里走,直走到卧房处,方使那听差道:“去把门打开。”
听差不敢不从,忙就上前开了门。窗户外,习习和风扑进门里,又打着圈扑了出来,带着一股奇异的药草香气。
门里头不单有仲清在,还有一个伺候着的小丫头,端了一盏搪瓷碗,里头满满盛着一碗乌黑黑的药汤。她听见动静,下意识转回头,错眼瞧见听差便喝责道:“不是说了吗?这里除了我和奶娘,不许别个人来,你来做什么?”
听差忙竖起手指嘘声道:“梦姑娘息怒,是四小姐来了。”
那个叫梦姑娘的小丫头嗤了一声,问他:“这又是哪家的四小姐?”
听差道:“是咱们太太家的四小姐,李家的那位”
他竭力的朝着梦儿眨巴眨巴眼,梦儿会意过来,果真见他身后跟着进来一位娇俏清丽的黄衣女子,再一细想,忙就放下药碗,交叠着手儿躬身致歉道:“不知是四小姐亲来,梦儿得罪了。”
宛春望着她,见她衣着打扮皆是当下最为流行的,又看她交叠的手上遍涂蔻丹,一张鸭蛋脸上,浓妆艳抹,十分俗丽,哪里像个伺候人的?倒像是个被人伺候的。
宛春眼中寒光一凝,不由问她道:“你是哪里来的丫头?我姐姐的陪嫁丫头翠枝呢?”
梦儿讪笑一声道:“翠枝翠枝她被老爷打发去别处了,这里就新放了我来伺候太太。”
“你?呵”宛春冷笑着睨她一眼,将手上抱着的铭伟交由秀儿,便走至仲清床前,看她双目紧闭,仰躺在哪里,往昔光洁焕发的玉面,这会子已全被暗沉和苍黄取代,披散在枕头上的乌发,油油的,像是多日未曾洗漱过了。宛春越发惊疑,遂在仲清床沿坐下,探手去握住仲清的胳膊,轻轻唤她道,“二姐姐,二姐姐,我是宛春呀,我来看你了。”
然而仲清依旧紧闭着眼,宛春便再三晃了一晃她的胳膊,那个梦儿忙道:“四小姐切莫乱动,我们太太已昏迷多日了,每日里都靠药汤吊着命呢,叫不醒的。”
“胡说!哪有活人叫不醒的道理!”
宛春怒斥她一声,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她是医生,见过许多生命垂危的病人,皆如仲清这般,人事不省。可是她不愿相信,她的二姐姐一向身体硬强,怎会无缘无故就染了恶疾?
她自进门便是一张冰冷面孔,让人不敢亲近,这会子动怒,越发牵动一身清贵气度,使得梦儿和奶娘俱都骇了一跳,忙不迭纷纷低下头去。
宛春盛怒之后,看得仲清床头放着的汤药,尚且徐徐冒着热气,便冷声问梦儿道:“这就是开给你们太太的汤药?”
梦儿点头道:“正是,都是老爷请来名医给开的药方,再使人到最好的药房里抓的药,煎熬而成。”
宛春听说,不做声的将那药碗端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片刻,却又将药碗放在嘴边,小尝了一口,唬得梦儿和秀儿都道:“四小姐,这药可不能乱喝。”
宛春不曾理会她们,含着一口药汤在嘴里,仔细品度几回,倏尔却将那药汤猛地朝外一吐,喝问起来道:“这里头放的什么东西?”
梦儿眼见她神色不对,正待抬脚往外跑,宛春冷眼一瞧,即刻喝命李桧:“把那个丫头给我拉过来!”
李桧忙上前一把抓住梦儿的胳膊,不顾她挣扎,强行将她拖曳到宛春跟前。
宛春也不同她多讲,只对秀儿道:“给我把她嘴巴掰开,这一碗药汤恁多贵重,我倒是要请她喝一碗了。”
梦儿听见,登时吓得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地来,连连的求饶:“四小姐饶命,四小姐饶命,此事非是我的主意,我也只是听吩咐每日里来伺候太太喝药罢了。”
宛春端起了药碗,直望着她道:“不是你的主意,却是谁的主意?你又听谁的吩咐?”
“我我”梦儿连说几个我字,惊惧之下,不由扬起头就要去看那跟着来的听差,谁知那听差眼见宛春发威,要拿汤药是问,早就趁众人不在意,一股脑的溜了。
梦儿寻不到她,便只顾着哭哭啼啼道:“我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老爷将我拨到这里来,汤药都是别人熬的现成的,我只管每日里端来给太太喝下去。”
哼,宛春气到极处,不觉鼻翼耸动,咬着牙道:“你虽说不知,但看你这姿态,亦有帮凶之嫌,我岂能饶得过你!”随即命李桧按住她,令秀儿掰开她的嘴,硬是将那一碗汤药灌进去道,“这只是第一回,往后你再敢害我姐姐,我必有无数个法子置你于死地。如今你既推说不知,我便且放你一马,但你需得听我的话,为我办一桩事。”
梦儿一碗汤药被强迫灌下了肚,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鼻涕眼泪流了满脸,一力磕头道:“我从今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