荇儿哭累了,趴在姜恒的肩膀上睡着了,等到醒来,已经躺在柔软的床上,荇儿大喜,以为又是一场噩梦,立即翻身起床,拉开床帏,却不由的愣了。
这不是家,这只是一间简朴的屋子,家中熟见的陈设摆件一应没有,她虽出身高贵,但父母悉心教养,并非贪恋荣华的女孩儿,只是想起昨夜,恍若隔世,如今此屋陌生气息,仿佛告诉她,往昔那些明媚温馨,爹娘疼爱的日子,自此一去不返。
她怯怯喊了一声“娘亲。”生怕无人应答。
又加急了几声。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母亲纤纤身影出现在眼中,心中才安定。
母亲走了进来,坐在床边,柔声道“你醒了。”
荇儿搂住她的头颈:“娘亲,我要回家。”
娘亲抱着她长久不语,悠悠长叹,言语清淡却哀哀欲绝,比那怆地呼天还令人伤怀。
“荇儿,我们不能回家了。”
“为什么?”荇儿瞪大了眼睛呢:“爹爹呢,我要爹爹。”父亲一向最疼爱自己,荇儿要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母亲终于忍不住哭了,哭的那么伤心,母亲一向贤良淑德,矜持不苟,三年前父亲与皇叔兵戈相对,母亲纵然夜夜忧思,却是半滴眼泪也没有落过。母亲闺名单一个“竹”字,却不是如竹子一般,外表柔软,随风即摆,却柔韧于心,百折不弯。
荇儿虽然年幼,却是聪慧,如今情形,对上往日之言,她如何不知,爹爹此役定然是输了。
荇儿也哭了,她不知道爹爹输了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心中隐隐觉得,定然会发生十分不好的事情,或许,爹爹。。。
她不敢想。
母女伤心了一阵,母亲又渐渐恢复了平静。她捧着荇儿的小脸细细端详,荇儿六岁,容貌多像母亲,眉眼却像父亲,眼神清亮,目光流转,她当日新生,镇南王郭秉德丝毫不因是个女儿为异,反而百般疼爱,捧在手心。
他说“你们母女,是我这一生中最宝贵的之人,我镇南王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你们一世笑颜平安。”
三年前他最终决定起兵,她从来不怨,镇南王一世英勇盖世,正气浩然,她少女之时便仰慕他英雄气概,嫁予他只八年,却好似爱了他一生,她爱他的一番情深似海,亦爱他的一腔赤子之心,心系天下。
起兵前一晚,镇南王紧紧拥她在怀:“竹儿,我这一生终究是亏待了你。”她轻轻掩住夫君的嘴,镇南王不仅仅是她的夫君,女儿的父亲,亦是百姓爱戴,宽厚仁德的镇南王“秉德,你这一去,不只是为了守护我与荇儿,更守护这百姓苍生,我知你心意,你亦无须多说,竹儿这一生只以你为傲,无怨无悔。”
如今镇南王生死未卜,若是他遇到什么不测,自己也不想独活于世,只是眼前这个女儿,无论如何割舍不下。
母亲心中暗下决心:“秉德,不论如何,我定然要保荇儿在此乱世中平安。”
姜恒前去探信,却是一去不返,荇儿和母亲暂住的小屋,处在山林中的隐秘之处,没有任何侍从下人,早已置好些干粮食物,足够两人生活一些时日。
母亲每日都在焦虑的等待中度过,荇儿一夜之间变的懂事,不再任性调皮,学习自己照顾自己,准备每日膳食,自行换洗衣服。母亲说以后的日子不会再如从前一般,许多事物需要事必躬亲,荇儿不在乎,只要能够和爹爹妈妈平安生活在一起,她什么都愿意去做,她认真的适应新生活,闲暇时也勤奋读书,她想着自己要努力认真,等到再见到爹爹,好教他欢喜。
母亲有时教她走动走动舒展身体,做上一些把腿踢的老高,把腰从后面弯到底的动作,荇儿当时并不知道,这些是舞蹈的基本功夫,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有着惊世的舞技。
母亲水竹是当朝水丞相家的小女儿,自小在舞蹈上就特别的有天赋,当年水丞相宴请镇南王时,水竹席间献舞一只,吸引住了镇南王的目光,隔日下聘礼迎娶过门,两年后产下一女,只是水竹在生产女儿之后不知为何再也没有跳过舞,是以亲生女儿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母亲的倾国倾城的舞姿。
荇儿每日亦常常思念爹爹。自从战争打起镇南王就很少回过家了,整整三年,镇南王的军队从康水城一直打到了帝都附近的临邑城,又从临邑城被打回了康水城,荇儿记得三年前临行的镇南王,高大壮实的身躯,洪亮的嗓音,阳光下的笑声朗朗,一只手就可以把小小的荇儿托起来,脸上的胡茬扎在荇儿柔嫩的小脸上,痒痒的,荇儿不由“咯咯”笑着躲开。荇儿也记得三年后的镇南王,上个月的深夜,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把荇儿从睡梦中吵醒,整个宅子一下子忙乱起来,荇儿趁乳娘不注意,偷偷的溜到厅堂,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和母亲说话,声音若洪钟般响亮,战甲满是残破和污迹。可是荇儿认得出那人,她大喊一声“爹爹”就扑了过去,父亲抱他在怀里,荇儿看见原先短短如稀疏的小草的胡茬已经长成了茂密的森林,还夹杂着几根银色的胡须,荇儿拽着父亲的胡须用稚嫩的声音说:“爹爹,你的胡子长长了。”父亲依旧爽朗的笑了,听起来却莫名的沧桑,母亲在一旁满面忧伤。
荇儿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总不回家,父亲的回答让她是懂非懂:“爹爹想要以后每天都陪着荇儿,也希望天下所有的小荇儿都能够欢欢喜喜的和爹爹待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