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是沉默,均觉得这事惨烈,心有戚戚,这世道官宦当道欺压百姓,心中都各自敢怒不敢言。t
荇儿不想这苏娘子竟然如此烈性与自己母亲一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由心下又是惋惜又是敬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青年悠悠道:“这女子性格刚烈,让人敬佩。”
荇儿心中牵动往事,突然就转了头,怔怔的看着那青年:“你说为什么这世间女子美好,隐忍坚贞,刚强不屈,却总是要任人宰割,受尽磨难,竟是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嘛?”
那青年先是一愣,面容又恢复平静:“我幼年遭遇变故,也如这般怨恨老天,为何时间恶人当道,好人却备受磨难,后来慢慢长大,所见人间惨事却是只增不减,我想,人力微小,然而老天不仁,我不能不仁,只有尽力去行自己应行之事。”青年言语清明,如徐徐微风,抚平了荇儿心中的波澜。
荇儿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或许,除了尽力而为,却是什么也做不了。此时突然发觉自己一时激动失了态,抱歉道:“多谢公子,我胡言乱语,请勿见笑。”
那青年淡然一笑“这位兄弟心怀善念,直爽诚挚,我又怎会笑你。”说着他双手一抱拳,施然道:“在下陈子骞,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荇儿心下一思量,也抱拳道:“在下萧武,请多多指教。”
此时众人又围着王二哥七嘴八舌的问:“你之前说宅子中有鬼,莫不是就是这苏娘子。”
王二哥道:“可不是,我那东家卫老爷多行不义,生生的被鬼索了命去。”
荇儿闻言咬了唇,转头问陈子骞:’陈大哥,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陈子骞回答模棱两可:“也可说有,也可说没有。”
荇儿摇摇头表示不明白,陈子骞眼神深沉,淡然道:“鬼由心生,人只有灭了欲念,才能灭了鬼,这有没有,可不是人自己所决定的。”
荇儿似懂非懂,转头听那王二哥说起闹鬼之事。
“三个月前,卫府就开始闹鬼了,仆人们都说常看到一个白衣女鬼,样子很像那死去的苏娘子,我也看到过一回,那天晚上,我老远看着花园里没有人,一转眼一个白衣女人就背对我站在那里了,我壮着胆子喊上几声,她也不理,我一时间不敢上前,只看她回了头,满脸都是鲜血,我都快吓尿了,眼睛也不敢睁,赶紧跪下来就说,‘苏家娘子,冤有头债有主,小人不知加害于您的事情,您千万不要来找我’念了半天,也没有动静,我睁开了一点小缝,却发现前面一个人也没有,这个不是见鬼了嘛。”
立即有人喊道:“定是老哥哥你胆小,看花了眼。”
王二哥不悦:“放屁放屁,哪里是我看花了眼,后来卫府请来道士驱鬼,那道士拿着桃木剑在府中舞了一圈,点上符咒,那符刚点起来,就噗的一声灭了,再点再灭,连续五六回,都不成。那道士又泼了鸡血在四处,那出个罗盘左看右看,也就怪了,走到苏娘子跳楼死去的地方,就不停的乱转,他又取了圣水往地上泼,你们猜那水怎么了。”
众人听的入神,不想他居然卖了关子,不由急声催促。
王二哥咽了咽吐沫,仿佛想起那日恐怖的情形:“那水竟然生生的变成了血一般的鲜红色,那道士可吓坏了,手也端不住水盆了,连忙就收拾东西走了,连声说那鬼太厉害,他降服不了,卫老爷和夫人怎么拦也拦不下他。从那天起府上人心惶惶,怪事多多,卫老爷也病倒了,烧的糊涂,一做梦就大喊:“女鬼,不要杀我。”病了两个多月,怎么治都不见好,可不是活生生的那苏娘子索了性命去。“
众人听到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心中信了几分,又觉得那卫老爷作恶多端,这下场也是活该。
荇儿虽然想不通其中许多关节,不过想来那卫老爷定是亏心事做的太多,所以心中不安久病不愈,顿时明白了陈子骞方才多言,有没有鬼原是在于人心。当下转头对陈子骞道:“这人作恶太多,总算老天有眼,罪有应得。”
陈子骞点点头:“正是,天理昭著,报应轮回。”
荇儿回想着王二哥所说的故事,想着一个和睦家庭就这样活生生都被逼死了,叹了一口气,面容笼着一层忧伤:“可是,这恶人死了又有什么用,那夫妻伉俪,和睦家庭,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来。”
陈子骞也是默然,半晌道:“我曾见书上所说,世上所有生灵,哪怕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劫难,万般躲不过,无论是劫后余生,还是投胎转世,便又是新的一番历程,直到下一个劫难再次来临,想来此番也是这夫妻命中的劫难。”
荇儿只是凝眉:“难道,人命天定,竟然无法转圜。”
陈子骞略一沉思,缓缓道:“在下认为,人生在世,无非‘知天命而尽人事’。”
荇儿闻言,心中一震,又想到红叶姐姐所说生者为亡者而活,这世上,原是人生在世,目睹着世人的生死离别,迷茫自己的命运前途,却依旧要认真尽心而活,纵然人若蚍蜉,也要在命运的洪流中奋力拼杀。
荇儿这边低头沉思,那边王二哥的故事也讲完了,众人唏嘘一番,日头不早,该散的就都散了去。陈子骞转头对荇儿道“萧兄弟,时候不早,在下还要赶路,萧兄弟若不嫌弃,不如一起上路?”
荇儿只觉方才两人寥寥数语却是谈的来,自己一路独行也孤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