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小人！”
淮南狐厌憎。
况天涯等也鄙夷，转身他处。
他们不愿如此生灵污了他们的眼睛，脏了他们的耳朵。
尚青却不自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像打架输了的孩童，非常委屈地嚎啕大哭。他跪行爬到赤脚大神跟前，不住地叩头。
“我死不足惜，只是害了道兄，我……”
“想我岳鹏自认豪杰一世，一生行事只由心而行，从不做违逆本心的事，结果却让你这等卑劣小人给了一个惨痛的教训。”赤脚大神抬头望天冷笑不已，涕泪纵横，“这是上苍给我的惩罚嘛，烟消玉陨前，上苍是要我明白，一切不能只凭本心？所以才派这等手手卑劣面目的小人辱我，告诉我本心也可能会错？”
“道兄，都怪我，都怪我……”
尚青磕头如捣蒜，呯呯作响。
赤脚大神听来却是讽刺，突然他高喝，
“你这等污烂之辈岂配与我称兄道弟，我只恨我有眼无珠，居然推心置腹地结交了你。原本以为我犯下如此大错，你不过是利益熏心罢了。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如此不堪之辈，竟然为了活命，折膝如此。你这等修者为我提鞋都不配，脏了我的鞋！”
“是，是，我污烂……”尚青头发披散。
“滚，我不想脏了我的手！”赤脚一声暴吼。
尚青心知必死，想着居然还有活路，连忙怕不跌地连滚带爬蹿到远处。
但行至一半，上空无尽刀兵突然如雨落下，嗖嗖不断，穿身而过，血雨挥洒，尚青只来得及转身看着身后的赤脚大神，整个身子就直接崩为血雾碎掉了。
神兵消散，赤脚大神气息飞速减弱，耗尽了一身力量的赤脚大神，虚弱地看着远方，苦笑一声，“我本是罪人，早已与污烂人无异，又何必再在乎虚名？不斩此徒，我于人族之罪难消……”
“前辈。”
淮南狐迅速赶来。
他一把扶住差点跌倒的赤脚大神骨架。
得见昔日至交如此阴谋，赤脚大神便已经道心崩溃，之所以能坚持到如今，不过是心中执念太盛而已。如今尚青已斩，他心中块垒也消了大半，便再无余力吊着，头顶两尊法身快速消散，骨架光泽迅速黯淡，随时都会风化。
此刻赤脚大神，虚弱至极，已到风烛的地步，随便一个孩童轻轻吹口气，恐怕都会散去。
“前辈。”
其他人也赶来。
看着即将消逝的赤脚，神色各异。
赤脚双眸之中灵魂之火渐弱，扫了扫前来的一个个人族，最后看着钟鸣道：“我知你心有芥蒂，对我怀有敌意，不是你的错，是我以往太过随性而为了。世间最可怕的是心，我自认心思澄明，却无法看破卑劣之心，终究犯下滔天大错。别说你敌视我，就是亲手诛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前辈之心可昭日月，是我太过执着。”钟鸣道。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做了什么，罪过有多大。”赤脚大神苦笑摇头，“刚被困神隐地那段时间，我确实仍旧认为自己是对的，但到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所以我才在破困之时应无量量劫挑起大战，便想着以我残躯赎当年之罪过。可惜大战刚刚开始，我道心就崩溃，无法与诸位英杰并肩作战了。”
众人默然，气氛有些压抑。
赤脚大神行将飞散，心思却前所未有地豁达，道：
“你们也无妨悲痛，我也不值得你悲痛。我此番破困而出，本就是天道所使，是应劫完那无量量劫的。现在那污烂人已逝，了结了与我的因果，便是我以死还当年滔天之罪过了。如果不是如此，恐怕我活着也是郁郁寡欢。”
“前辈何须如此……”况天涯声音哽咽。
“天道循环，我种因，便有果。女娃娃无须如此。”赤脚大神笑笑，随后道：“我之死唯有一遗憾，烦请诸位看在同为人族的份上，能够代为转答。”
“前辈请讲。”
众人齐道。
“洛德转世之人为陆羽，我已推算到。我前世辜负他，甚至与他为敌，犯下大过，请你们告诉他，我错了，犯了愚不可及的错误，不求他原谅，只请他心里释怀，勿念往事。”
“陆羽为人磊落，定不会放在心上，前辈放心。”钟鸣道。
赤脚大神微笑，随手一招，太皓扇与钧天葫芦到了面前。
他看向人皇，人皇随即来到跟前等候指示。
赤脚大神将两件神兵交予人皇道：“昔年我与洛德为敌，太皓扇被斩破一角，威力不如从前。不过那尚青虽说心性卑劣，天资极差，却是心性极坚之人，他竟集齐了五方之炎重炼钧天葫芦，威力强盛。此两宝原本相克，但若炼为一体，却是攻守均衡的至宝。对战之时我心中有所悟，粗略地有了炼制的构想，但来不及完善，这两件神兵便先交由你保管，寻到有缘的人族修者便送出，由那人重新炼制吧。”
“定不辜负前辈所托。”
人皇郑重地收了两宝与重炼的法门。
赤脚大神再无挂碍，最后一丝气息也完全散去。
山间风吹过，轰的一声，赤脚大神金色骨架迅速暗淡化为一蓬灰消散天地间。
淮南狐保持着扶住赤脚大神骨架的姿势许久不变，况天涯肩膀微微抽动，陆凡与人皇别转脸，看向他处，一股哀伤在所有人心底弥漫。
明知道死亡是对赤脚大神最好的解脱，等死亡来临，仍旧无法无视。
这是人族死的第一个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