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
当天空终于泛出鱼肚白的时候,当天上的月开始慢慢隐去的时候。t/
儒衫男子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们已出了扬州地界,虽然还在绵延的群山里边,但,敌人,应该不会继续追踪了吧。
毕竟,已差不多遁走千里了啊!
但他的神情仍然紧张。
没有到达山门就不算真正安全!没有得到正道人士援手就不能放松!
山林外,有一处小村落,村落里早起的人们正忙碌着早餐,缕缕炊烟,淡淡人声。
这里一片宁静安详,就像婴儿的梦,像河边湿暖的风。
这里,让人心情止不住的宁静下来,让人的心情止不住柔和舒缓下来。
他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低头看了一眼小师弟,小师弟的眉头怎么又皱上了?
这不像他,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他看着刘云,眉头不由也皱上了,元神之力枯竭,他必须早点送小师弟回山!
天边的云素色若锦,天蓝如洗,虽然天色仍透着灰暗,但已掩不住清晨应有的美好。
他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下来,敌人应该不会追来,小师弟被及时送回山门应不会有事。
宗门之中丹药无数,强者无数,小师弟应该能被治好。
更重要的是,小师弟没死。这要是传递回了松涛峰,让师弟们知道,他们,应该会很开心吧,这么多年罕见笑容的爹娘,也该是会笑一笑吧。
但,就在这本应美好的时刻!就在这值得回忆的时刻!无边无际的幽暗突然从山林里腾越而上!!!
这幽暗如此狂暴,狂暴的仿若最骇人的龙卷!
这幽暗如此浓烈,浓烈的好像最深沉的潮汐!
一具大魔的影像,几乎占满了视野的大魔影像,从下方即将绝迹的山林里腾出!
大魔嘎嘎狂笑着,刺耳!比金属摩擦更刺耳!!!
拖着幽长仿佛看不到尾端的魔气尾焰,它的脸孔一片刺骨的凶厉可怖!
一柄三叉戟,凶历无匹的三叉戟,狠狠向着儒衫男子暴刺而来!
狰狞的笑声从下方山林里传来:伤了我三弟,你还想走?做梦去吧!!!
儒衫男子的瞳孔猛烈一缩,如最细小的针尖,最细小的麦芒。
高壮大汉!那个持戟伤了师弟,又伤了我的高壮大汉!
三叉戟无匹的黑芒向他疯狂袭来,无边的魔气,无边的凌厉杀意!
他低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酣睡安详的小师弟,挣扎,眼眸里闪烁着猛烈的挣扎!
三叉戟一寸一寸向他逼近,但速度绝不慢!而是,而是最激烈最迅猛的刺来!!!
无边无际的魔气浪潮,仿佛最狂暴的火山喷发,瞬间,只是瞬间,便遮蔽了这一片天幕,便笼罩了所有光线!
这里,陷入了一片漆黑,比夜更沉的漆黑!
他猛的一把将怀中小师弟甩出,看着刘云的身影极速远去,他的眼角牵出一抹欣慰,转身,转身持起吞吐着无边雪亮剑芒的仙剑,他疯狂向着那尊大魔冲去!!!
虽然小师弟伤势很重,但这样离去,总还是会有一线生机的吧。留在这里,好像,只有死!
他挣扎,只是在考虑小师弟被他抛出后,存活的几率有多大!
大魔的嘴角疯狂的扯开,激烈的扯开,是因为高兴吗?是因为兴奋吗?
它已经六年没有出现过了啊,他它已经很久没有尝到献血的滋味了啊,它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亲手杀死猎物的快感了啊!
这一刻,它渴望,这一刻,它不顾一切!
不顾一切也要斩杀了眼前的儒衫男子!
因为,他是我的猎物!!!
三叉戟,在儒衫男子的眼中放大!以最缓慢但最激烈的方式,放大!!!
他举着剑,如举着一座山,对面的魔气,漫卷着,漫卷着天地,他的身影,在这遮天的背景下,如蝼蚁,如海上孤舟,渺小,再渺小!
………………
十年后。
刘云从层层泥土里爬出。
先是手刺破了地表,再支起身子,一点点爬出。
他的眼神茫然,扭着头,左右顾瞧。
但,这里只是一片荒原。
没有人迹,没有车行。
连身上的衣衫都已腐朽成灰泥。
但他立即俯身刨起了泥土,因为他感应到,大刀,就在他身旁。
是大师兄救了我么?
那他的人呢?他怎么可能把我丢到这里不管了呢?
是以为我死了么?
他抽出随意插在泥土里的那截木棍,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但任谁都应该知道,上面该写着:某某人之墓。
但风吹雨打让它朦胧了。
不应该,绝对不应该!
要是师兄真的带他走了,就算他已死亡,也应该葬在松涛峰上。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过了多久了,究竟过了多久了?
连墓志铭上的字迹都模糊了。
连他的思绪都有些迟钝了。
但他清楚的记得,在他彻底昏迷之前,大师兄救了他!!!
大师兄去哪里了?怎么会,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
他背起大刀,略微辨认了一下方位,便开始向着西南,极速的奔跑起来。
他要回山,回到宗门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想看一看师傅师娘是否安好,师兄们的是否安好。
在这极速奔跑中,他欣喜的发现,体内的伤势完全好转!再没有经脉的损伤,再没有真气的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