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罔这会儿倒不见了先时的尴尬,他姿态闲雅,如清风朗月般,负手而立,神色中却又带着浅浅的怅惘。
他道:“姑娘定然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吧?但我其实,只是明白这样的感受,究竟有多难受。”
他的神色间,漫上一抹哀怜。
这样出现在她面前的他,用着这样的姿态,让伶舟皎一时觉着有着某种恍惚,就像面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让她觉得不真实。
她沉默,不答话。
秦思罔却自顾自地,这话又不像只对着她来说,他的神情中带着怀念,一瞬间的迷惘,以及如同漫长岁月凝结到一处释放不开的沉重。
他道:“那是种怎样的感受呢?他们都抛开你离开,漫漫世间竟似就剩了你一人,所有的人都不再能够同你那样亲近,或许,并不是别人不与你亲近,而是,你始终都不愿意接受,你亲重的人就那么陡然离你而去,于是你封闭自己,你不接受别人,你在这世间,始终觉得游离和孤独。”
那样的日子。
漫长的凝结下来,如果不是还有着其他要顾及的东西,一定会让人觉得人生无望,何以度此漫长。
秦思罔的唇边撩起浅淡而透着无尽沉重的笑意,看来,带着苍凉。
伶舟皎的神情中出现了一抹怔然,但很快便被敛去,她仍是那样冷淡地不想让人接近的姿态,只道:“公子应该有别事要忙吧。”
如何不尽早离开呢?
秦思罔面上那显得苍凉的笑意,渐渐地敛了起来,他那一双带着清冽莹秀的眸中,倒影着伶舟皎此刻的面容。他看着她,似乎是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又并不为她这般态度所恼怒。
他哂然而缓缓道:“确实也不便过多耽扰,那,就此别过。”
他是翩翩然于世间的君子,怎么可能会在她这样说话之后还多加打扰呢?
他姿态闲雅,微笑别过。便朝着伶舟皎所在之处。一个方向的更里面,缓缓行去。
这个地方。
并不是一个具有规模的墓地,但好在此处因着地位较为空旷。很少会有人打扰,林间几分阴翳都显得沉默而安然。
自然此处,也不是只有那么一两处垒起的土包。
在秦思罔所去向的方向,还有着别的亡者。
伶舟皎静静地看着秦思罔离开的身形。
他是这样清俊的男子。有着这样翩然的身姿,就算是行走在这样荒草生长的地方。这样显得有些阴暗的地方,那样温和的善意,似乎也在为着这里的阴翳,晕染出了一抹亮光。
他是这样让人所向往的男子。
谁又会知道他能有着那样一副凉薄的心肠。
呵。
伶舟皎的唇边扯开一抹极清浅的讽刺的笑。又霎时隐没而去,她看着秦思罔走远,撤回了自己的视线。静静凝望于眼前这垒起的土包。
眼中似乎又有泪光要向上蔓延。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生生地咬着牙。将那涌上来的泪滴,逼退回去,甚至于还竭力地扯开了一抹笑意。
她用着极轻极轻的声音,道:“所有的人,都该有他们各自的下场,娘,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她脸上的笑意实际上看来仍是惨淡。
但有那么一瞬,好似生生绽出了某种光华,让她显得无比的动人。
一如妖姬惑人,美丽而凉薄。
她极轻极轻的声音,很快消散于风中,而浅浅吹开的春风,却不解这其中深意。
而在这块墓地的另一边。
秦思罔于一个连木牌或是石碑什么的东西都不曾立的小土包前,停住了自己的步子,他的眼神中夹藏着若有所思。
想着刚刚在那小木牌上隐约看到的一些字眼。
娩婉。
阿皎立。
难不成,那个女子便是叫阿皎?
他的神态间,显露出思索之意,而唇线抿合,他的指尖微动,眉宇间仍是那般的温和,而分明又是极为地沉静。
那样的女子,那样的气度。
在这样的地方,能孤身一人出现,气息调转间,轻忽而又沉稳——总不是寻常人士。
那她这样忽然地出现在此地,难不成是有着别样的图谋?
那个地方,葬的真的就是和她有关的人么?
他在这其间打下的布局,不容得其他任何人来破坏,事成之处,自要万般留意,他不能不多心。
但愿这人也要识趣一些才是。
不然,那般美丽的面貌,就这么消逝掉,倒也真的是有那么几分可惜。
他的面上浮现出温和的悲悯,与深暗下来的眸光交错,显出几分奇异的诡秘。
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
视线落回到他停驻的地方,正对着的那个没有木牌也没有石碑之类物什的小土包。
四下无人。
他的唇角露出了一抹,极为清浅的,又极为不该在这样的地方出现的纯粹的笑意。
天色渐渐地暗沉下来。
时间过去这么久,伶舟皎才恍惚地察觉到暗下来的天色,她的双腿已有些沉重的麻木,她缓缓地动了动手脚,目光看着那垒起的土包,仍带着浓重的眷恋。
这些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她经历了一切,乍然回到那个时间,然而,惊慌过后,喜悦缓缓漫上来,但那喜悦还未现于面上,就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地狱到天上,天上到地狱。
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她重来了一回,而最重要的,却又再度失去,后来,她的所有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