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自己的全部工作只是作为一个“讯息中继站”之后,统治者欢天喜地地出发了。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相信了逃亡者领袖的话,还是说他只是将逃亡者领袖的话当成是一个台阶顺势而下了。
总而言之,他是准备接手这份工作了——从他履新之前的表现来看,他这一次应该能将这份工作完成得很好,因为他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尽管统治者一再重申自己并不是一个善于做工作的人,但是逃亡者领袖很清楚,他其实是能够胜任这个工作的。
“开创不足,守成有余”说的大抵就是统治者这样的人——统治者可能并不能算是一个好的决策者,但是他绝对是一个一流的执行者;在过去的无数个世纪里,他并没有对“决策”做出过太大的贡献,但是他总是能将自己分内的工作完成好。
当统治者离开逃亡者聚集地之后,逃亡者领袖又变成了孤单单的一个人——当然,这里的“孤单”只是一个量词而不是一个形容词。
孤单单的逃亡者领袖并没有在统治者离开之后立即开始自己的“更重要的工作”——他并没有立即投入到对“黑暗核心”的研究中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统治者远去的背影发呆:他在整理刚才的谈话,同时也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作为一个杰出的领导人,他当然不可能在和统治者的交谈中实话实说;他很清楚,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必要的包装和手段都不能少。
因为这一次的谈话对象是自己的老朋友,是一个和他一样强大的统治者,所以他不能采取简单粗暴的手段,用简陋的谎言和命令式的语言来取得自己想要的成果;他只能将真实的话语包装成统治者能够接受的话语,并且用一些不着眼的小手段来诱导统治者——譬如说,欺骗自己。
这是在谈话进行到困难阶段时必须要采取的不得已的手段——他的准备不足,交谈又一直在朝着一个他并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这让他完全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改变自己的策略;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只能被动应对,“见招拆招”的局限性让他差点失去对整个局势的把握;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得不欺骗自己,不得不将自己“领导人”的身份暂时剥离并且完全代入到“老朋友”的角色中去——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扭转整个局面,他才能重新掌握整个局势。
这样做的结果很明显——统治者高高兴兴地上班去了,而他也在得到了一个相对可靠和强力的助力的同时,得到了宝贵的科研时间——看上去,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当然。“皆大欢喜”也只是看上去而已——他之所以在统治者离开时候没有立即投入自己的工作,就是因为,他需要仔细整理整个谈话的内容以及自己的思路!
他需要重新穿上“领导人”这张皮;他需要完全摈弃“老朋友”这个身份;他需要让自己完全冷静乃至冷酷——他需要站在一个机械的位置上,单纯地看待这次谈话。
他需要将自己变成一部冰冷的机器!
“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并没有任何人回来向我汇报——这并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冷冰冰的话语从冷冰冰的金属身躯里透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冰冷了几分:“同步给逃亡者的执行手册中,我预留了很多空白——在我的估计中,这些留白发生的可能性不算低……”
他在冰冷的空气中冷冷地笑了几声,然后继续自言自语:“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些孩子已经在几个世纪里,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程度了?”
这个浅浅的笑容不仅没有让他的脸更立体,反而是让他的脸变得更加“扁平”,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整块寒冰一样;正常人在正常发笑的时候,会让看到他脸上笑容的人感觉到温暖以及舒适,而当化身为冰冷机器的逃亡者领袖笑起来的时候,则会让看到他脸上笑容的人感到寒冷和绝望:“从逃亡者的成长曲线来看,他们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成长到能够独立解决所有问题的地步。过去的监控数据表明,尽管他们一直都在加速成长,但是速度并不会超出我的预计……”
他一直在用一个恒定的语速自言自语:“整个监控网络将逃亡者群体完全分散开了——失去了集群效应。失去了大规模交流之后,他们的成长曲线应该更低才对……”
“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在发现特殊的情况的时候。回来向我报告呢?”
略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他的视线终于从远方移到近处来:“孩子们不可能成长到能够轻松解决所有留白的程度——这基本已经可以确认了。”
“这是不是就可以说明,那些孩子正在脱离我的掌控呢?”
他再一次偏了偏头,将视线拉到了自己的脚下,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一样:“他们有可能会觉得,那些留白并不是所谓的‘特殊情况’——如果他们是这么想的的话。就说明我留给他们太多自由了……”
“给他们设置的规则和限制看起来并没有发挥作用——是什么让他们轻易地突破了限制,是什么让他们轻易地打破了规则?是所谓的‘自由主义’吗?”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趋势,因为历史已经给了我们很多的教训——在没有强大的规则的约束下,普通人很可能在所谓的‘自由’的趋势下做出一些不必要的举动……”
“譬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