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几千米外,可看见黑压压的旗子,还有密集的炊烟升起。
他低下头,下方一片焦黑,一直蔓延到城墙红砖上,零星几支箭插在十几米的城墙中间,四周一股桐油燃烧的刺鼻气味。虽然下方犬戎攻城时留下的战场已经打扫过,但他犹记得这几个白昼里震耳欲聋地喊杀之声,漫天的箭矢如同乌云一般遮蔽天空,远处的草原乍一看似覆盖一层黑色,密密麻麻的都是骑兵,连大地都在震动!
“阿父,咱们还要守城门到何时?”他烦躁地问道,“为何不干脆出兵,好将这伙犬戎赶出北草原去?”
“耐下性子,”赵谌按住他的肩膀:“犬戎现在也和你一样,但我还想让他们再急一点。”他看着远处沉声道,“这一战我不但要胜,还要胜得漂亮。”
盘乘骑兵能以一抵十,虽然他在这几年一力发展精骑兵,终究比不得草原部落全民皆兵的先天优势,因此决不能小觑对方。从前盘乘兵力不足,他那套战术自然可行,可是现下想要在战场上直接把盘乘的军队斩断成几截,却不是那样容易,唯有先耗掉对方的士气,再减少对方兵源!
赵谌转头看向儿子,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打完这一仗,就快到阿奴的成人礼了。”
赵元脸一红,顿时无语了。
这是在特么告诉他,打完仗就准备洗洗菊花咩?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充满战场杀气的城楼,突然给他一种逗比的赶脚,简直不能直视!因为在这里,他爹同他定下了菊花之盟==。
重阳节过去第三日,戎国大王子盘古萨刚带兵撤退,营地帐篷里炊烟都还刚刚升起,西关城门突然洞开,四列身着黑甲的精骑兵举旗,长长的队伍无止境一般狂涌而出,直袭盘古萨军队的后背!
“怎么可能!?”盘古萨勒住马,惊怒不已地吼道,“快——摆出阵型——不许乱!!”
然而赵国黑色的骑兵不仅仅只在后头,两翼不知何时也冲出精骑兵,盘古萨的军队竟然已经呈现被包围之势!他们围成内外一层层的圈子,但无论从那边突破,都无法成功,盘古萨双目阴鸷,背后却已经浸了一层冷汗。
这次他要是被抓了,父王不但不会受胁迫,反而会逼赵谌直到赵谌杀了他!无论是他自裁还是被杀,最终反而鼓舞了大戎的士气!他若选择自裁,能保住勇士的名号,可是他死了,那名号还有什么用处?
不行!
“谁若护本王突围,本王赏他良驹百匹,草场百里!”他扬起刀大喊道。
然而最终,盘古萨还是被赵谌斩于马下。他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倒了下去,然后这表情便永远凝固在了脸上。
赵谌将他的头颅高高挂在军旗之上,黑色的骑兵如同某种噬肉的兽类,疾风一般地掠过这支犬戎的万人队伍,最终留下了不计其数的尸体,队伍却毫不停留地继续往前——
大戎的营地接连吹响号角。
盘乘坐在高高的战马上,周身杀气已经快要凝成实体一般。不必探子来报,他已经看到了遥远的那旗子之上,一个不断晃动的黑色东西。
盘古萨的头颅!
他不为失去儿子而愤怒,只是为自己再一次失算而耻辱。身后几十万战马的鼻息在响,这一次,他不信自己还会铩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