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锦寰以锦夜的名义喝退殿外一众御林军并且一路护送即墨无心等人行至宫门之外时,东方已是露出了鱼肚白。这原本稀松平常的一夜,因着某些特殊情况的发生,竟是显得前所未有的漫长。好在此刻天将破晓,所有的黑暗都是荡然无存,撇开计划之外的变故不谈,这一次的行动,总得来说还是收获颇丰的。
“我就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好好的一场晚宴弄成这样,总得有人来收拾残局。”看着不远处那驾驭着马车正在等候的言归,锦寰第一个停了脚步,话语之间却是参杂进了分明的苦笑。
“那就只能辛苦二哥了。”毫无负罪感地逗了他一句,即墨无心笑得颇有些没心没肺:“谁让你是这裂金国有口皆碑的二王爷,那可是将来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人,能者多劳啊。”
“你这丫头!”略带了几分愠怒地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锦寰叹了口气,随即却是变得有些不舍起来:“准备什么时候离开?”经过今日一事,即墨无心这一群人想要再在裂金国境内停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虽说锦夜承诺不会对他们出手,一定保证他们安全离开,可自己的父皇是什么样的人,做儿子的总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锦夜从来就不喜欢即墨无心,方才在洗尘殿,光是隔着那样的距离看着,他都能从中感觉到森然的杀意,更别说这个丫头此行还破坏了他那么重要的计划,新仇旧怨加一块儿,他还真怕这对名义上的父女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再来,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个传说中的海神之殿在这么多的事件中究竟充当了怎样的角色,但仅仅从百里琉笙和无影老人的关系来看,那个神秘的势力内部大约也是出了问题的。锦夜和即墨无心应该是站在了不同的两派,加上自己本身还有的种种盘算和诸多安排,是以,才最终导致了这盘棋越下越复杂。眼下他可能还只是隔岸观火,看得不甚分明,不过没关系,为了这个失而复得的妹妹,他总是可以把不知道的一切东西都给慢慢补回来的。
因为他始终觉得,冥冥之中,是云倾在天有灵,这才指引了他们两个的相遇。所以,不管以后如何,他都会保护好即墨无心,也算是,对云倾当年的照拂之情的一点回报了。
“大概不会耽搁太久的。”因着是在宫门口,即便这个时间点还人烟稀少,即墨无心也终究是回答得含糊:“倒是二哥你,我们这样走了反正也没什么,就怕锦夜他,会为着我的事而迁怒于你。”刚刚在大殿之上,尽管锦寰并没有太过袒护于她,可他到底也是没有帮助锦夜,单这一点,就足够那位多疑的君王对这个儿子生出芥蒂之心了。这却是,令她有些过意不去的。
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锦寰如小时候一般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吐出的字里行间直透出一股疏离的平淡之感:“迁怒不不迁怒,到底也没什么关系。他自来也不相信任何人,对我的信任和倚重有几分是真的,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他并不惧怕锦夜会对自己采取什么措施。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对那个男人抱以过任何有关父亲的希望,是以,也就没有了所谓的期盼和幻想,再不济,他总也可以缩回王府去当他与世无争的二王爷,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二哥……”听出他语气里近乎麻木的淡然,即墨无心不自觉地有些心疼,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在触及眼前那张坚毅地恍若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硬朗脸孔之时生生地收了口。犹豫半晌,待到百里琉笙他们都已上了马车,只等自己道完别就立时离开之际,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踮起脚尖,攀住了锦寰的肩头,在他耳畔快速而轻声地说了几句,然后便是毅然地一转身,大步流星地就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徒留还没有从她话中缓过神来的锦寰一个,愣愣地站在原地,神游天外。
“二哥,后会有期了。”马车自他身前轱辘辘地驶过,即墨无心探出窗外,冲着他最后挥手一笑,锦寰这才清醒过来。回以一个同样毫不吝惜的笑容,他目送着那辆马车转过一个街角,瞬间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一脸若有所失地转身往回走。除却比以往的冷面多出了一些应有的表情,锦寰现在的这副模样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只是,无人知道,他的脑海中,因为即墨无心方才那几句话而生生激起的浪花,却是再不能轻易平息下去了。
二哥,锦夜近来应该很快就会病若疯癫,你若有心,还需早作准备才是!
病若疯癫……早作准备……呵呵,看样子,他这个妹妹的招数才真正是层出不穷呢。为了不成为她的累赘,也为了实现要保护好她的诺言,他应该,还要变得更加强大才对啊。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自裂金皇宫里出来之后就一路赶赴幽冥鬼楼情报驻点的澹台沉炎也是忙得一夜未睡。不知接到了多少消息,又不知放走了几只信鸽,到得现在,他才总算是勉强理出了一些头绪来。
尽管,这些头绪似乎都不怎么乐观,甚至,看多了,还明显是带了愁云惨淡的意味。
“主人,你吩咐的事情都已经交待下去了,鸢木那里,他们会务必留心的。”幽冥鬼楼此地的负责人一身团花福字大褂,圆胖的一张脸上,五官组合平平无奇,是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的那种长相。然而,那双仿佛商人一般精明的小眼中时而掠过的暗芒却足以叫人明白,他绝非是外表看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