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相国说今日故友到访,就不参加今日夜宴了,还望陛下赎罪。”净玄是先帝的左膀右臂,于朝廷社稷功不可没,但向来行事自由,陛下也早见怪不怪,低声应了一声,便与殿中群臣把酒言欢。
久未踏出长春宫的太妃在婢女的搀扶之下缓缓踏入梨园,梨园中一片洁白,早已吐露芬芳,清香宜人,太妃闭目站在梨园中,吩咐左右侍女在园外候着,忆及初次在御花园中见到先皇后的情景,那般高贵无双,那般绝色倾国,难怪先帝会挚情一世。
那初次见到先帝呢?却是在先帝狩猎归来,她虽为许府千金,却是不受宠的庶女,若非这张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的脸,恐怕一辈子都只能在许府做个寂寂无闻的庶女,那日听闻陛下狩猎归来,携了侍女偷偷从许府出来,站在高高的阁楼上,透过人山人海,遥遥望见一身紫色劲服的陛下与身着凤袍的皇后携手站在高不可攀的玉阶之上俯瞰山呼万岁的万千百姓与文武百官。只一眼,陛下的雄姿英发,便深深嵌入脑海,皇后懿旨传入各府各院,父亲命人将她梳妆打扮,在许府中唯唯诺诺的生活,早已习惯了低眉顺目,并非华服锦缎,却是一身她喜爱的白色衣衫,被父亲亲手送上车驾,只告知她:获得陛下欢心,许家自可安枕无忧。她默默点头,却不想在御花园众女翩跹之中,陛下威武驾到,先皇后一言许子攸,她便成了他的女人,成了后宫中人人羡慕的许充仪。
初入宫的第一夜陛下怒目冲入长春宫,将她按倒在床榻上,俊朗的眉眼里尽是悲凉,毫不顾忌她未经人事,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情至深处,他温柔的拂开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温柔的吻着她的眉眼,声声唤着:“悠悠……”她欣喜若狂,满以为他口中呼唤的是“攸攸……”却不想在合欢殿中看着皇后昏厥,他那般惊慌失措的甩开她,任她跌入冰冷的地板上,心痛的拉着皇后的手声声呼唤:“悠悠……”
她在心中冷笑,原来是这般自作多情,他的温柔,他的缱绻,他的深情,只留给了她。
自那之后,她更是沉默,不是不愿争,只是早已知道争不过,不是不愿夺,只是早已知道夺不了,他们两人就如同天上神祗一般,接受这世人称颂膜拜,而她,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当她得知皇后将不久人世,她无不心痛,当她得知当初皇后亲选她入宫之意,她心中对她感激不已,当洛雪莲欺辱她之时,厉声呵斥的,是她,当许家覆灭之时,允她见家人最后一面的,也是她,当她的嘉禾殁去之时,柔声安慰:“养好身子,将来再为陛下添一位皇嗣。”临到最后,也是她亲手将静姝送到她身侧承欢膝下,当今陛下善待于她,许家也再次崛起,虽不如父亲在时那般煊赫,可至少也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她知道,此生她总也逃不过先皇后的阴影,总要生活在她的光华背后,可她却不敢埋怨,因为那般尊贵的女子,值得让她也俯首膜拜。
前方宇玉殿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太妃嘴角牵起一抹笑意,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听着宇玉殿中传来的丝竹在御花园安坐到夜宴结束,似回到从前那般,直身站起,轻抚着满树梨花,仰望着殿中散发的绮丽荣光……
秋风清,秋风明,
落叶凝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母妃在念什么?”静姝公主不知何时已经踏入梨园中,一身绯色宫装站在梨树下巧笑着看着太妃,她虽不是太妃的亲生女儿,却唤着她母妃,唤着先皇后母后。
太妃抬手,静姝公主牵了太妃的手,依旧如同从前那般光滑细腻,太妃缓缓说道:“这是先帝曾时常念道的一首诗。那年你母后封闭了合欢殿,陛下便时常念。”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若是当初先帝不曾遇见先皇后,恐怕先帝的一生余下的只是遗憾与悲凉。太妃淡然一笑,有些人,命中注定,执手一生,相携到老,纵使万千磨砺,也抵不过两人的芳华泽光。
静姝公主微微蹙眉,虽不如先皇后那般国色,却自有一番皎皎风采,绰约不群。
太妃微微闭上双眼,那年先皇后执剑入殿,与陛下对峙殿前,虽她不知殿中发生了何事,陛下严令殿中文武百官与内侍私下传言议论,朝中对此事也是三缄其口,先皇后回宫之后便封闭合欢殿,悬挂凤印与御剑于殿门,与陛下就此再无相见。
静姝公主眼里划过悲伤,望着满园的梨花:“儿臣听闻,当年母后在梨树下一舞动天下,使得父皇情深不已,更以十里红妆求娶母后。”
“十里红妆哪儿够求娶你母后的。”太妃笑道,想起先皇后与先帝执手开疆裂土,一统四国的盛世辉煌,“若是你父皇将天下给了你母后,那你母后也是受之无愧。”
封闭合欢殿不过一年的光景,她却是亲眼见到了陛下如何从英姿勃发的开国帝君成了一位真正高处不胜寒的孤单寡人,每日处理朝政之后,便是站在合欢殿外透过满园合欢望向殿内不断抄写的皇后,眼中的凄凉与愧疚使人心上,那日殿中传来皇后凄厉的呻吟,先帝撞开殿门,抱着正在生产的皇后泣不成声,她从未见到陛下那般模样,看得她心都发颤,声声呼唤将早已痛厥昏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