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兰知道,朱大姑不愿意再接受自己送来的东西,是不想给自己一家太多的负担。可这一点负担,她真的从来没感到过压力。
无论顾明兰如何做工作,朱大姑就是不肯接受。
两人正僵持着,朱正清进来了,他直直的看着朱大姑,脸上的舔慕之情再也没有收敛,什么拐弯的话也没有:“大姑,你要是想让我晚上能睡得安宁,你就让我媳妇把棉垫给换上!”
就这么一句话,竟然比顾明兰说的几十句几百句都有效果。顿时,涮涮的泪水从朱大姑那浑浊的眼中流出,压抑着的呜咽声显示了这个女人的悲恸。
给朱大姑换好棉垫、打扫好房间、烧好了饭菜两人才往家里走,朱大姑这样的状况,一路上让朱正清的情绪很低沉。
顾明兰知道朱正清在担心什么,现在的唐家真的是一无所有,唐大柱的丧事所出的银子,一大半是朱正清所掏。
如今的唐家,除了那间破屋和两三亩冷水田外,就只有那一对连年也不回来过的儿子媳妇。
顾明兰静静的跟在他身后什么也没说,直到她见朱正清的心情好了一些,才伸手拉住他:“我们去镇上住,那院子太大了,等大表弟的七七满了后,接大姑去镇上给我们做伴吧?”
虽然朱正清没说话,可顾明兰知道他默许了。
子欲孝而亲不在,不他是子欲孝而亲不能认,既然决定了要一起过一辈子,顾明兰愿意帮他还情。
新年就是走亲戚的时候,一家人初三去了顾家村,初四又去了李家坝。
年前她们姐妹来外家送年礼时,顾明兰与顾明华两个,给外公外婆都做了一套丝棉衣裤。这天看到她们两家后,两个老的给几个小的压岁包格外重。
一年过得很顺畅大家都很高兴,只是当顾明兰看到李香芸的时候,她惊讶极了:“二表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瘦得这样?”
说起小女儿,大舅母抹着眼泪说:“兰子,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天天总闷在屋子里不出来,这人也越见瘦了,你要是有空,来陪你二表姐说说话。”
李香芸倒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搂着亲娘说:“娘,今天可是正月呢,表姐表妹来给您拜年,可不兴哭。其实真没什么,是娘太在意了。表姐、兰子,我就是这段时间睡得不好,人睡不好自然会瘦,我卢等过段时间我就能胖回来。”
顾明兰知道,李香芸年纪轻轻怎么可能睡眠不好?怕是心里压力太大,引起了内分泌不调,于是关心的问:“表姐,晚上怎么睡不好?你有没有找郎中给瞧瞧?”
李香芸迟疑的说:“看是看了,郎中说什么思虑过重引起失眠,可是我真的没想太多,就是晚上睡不好。真的没事,娘你别让表姐表妹跟着担心。”
顾明兰听了李香芸的解释,心想着也许还真是这么回事。有可能这个二表姐觉得她是个寡妇,不嫁人吧以后就得靠兄弟过一辈子,可嫁人吧,她心中有点自卑,怕别人家嫌弃她的寡妇身上。加上她样子长得好,出门又怕有什么意外,跟去年正月一样,也不知在哪惹了别人,竟然让人侮上门来。
对于这样的李香芸,她也没办法:“二表姐,别天天闷在屋子里,有空多出去走走吧。”
除了吃饭洗漱,自己这女儿有多久没出过房间门了?
听顾明兰一说,大舅母似乎觉得也是如此:“兰子,有空多来来城里,陪你表姐说说话,走一走。”
可顾明兰觉得自己二表姐这性子,光是说说话走一走恐怕解决不了问题,还得给她找一份事做,让她有寄托才行。
可这时代又没有女子可做的工作,所以难了。
顾明兰也想不出办法,只得点头答应了:“嗯,大舅母,去了城里一定去陪表姐。”
在朱正清几乎是隔一天就抽空去一趟唐家坳之间,回到村里他走了几家族长辈家,又请了几桌新年饭,朱家开始准备搬家了。
朱家的搬家非常低调,村里人也只知道这朱正清遇上了贵人,贵人请他们去镇上帮忙种地。
虽然大伙儿都羡慕他们的好运气,可又觉得帮人种地只不过是当个佃户而已,也算不得什么好差事,至此那些心里发酸的人,心中又平衡起来。
正在忙碌的准备搬家,朱老爹却让人来叫他们回了家。
两人以为是朱老婆子又有什么不对劲了,哪知回来竟然是这样的事。
朱正清心中很是难过,他不是在乎这两间破屋,而是在乎朱老爹对他的公平:“爹,你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这两间屋子你要收回去,不给小姑姑住了?”
村里人都说这个儿子靠上了贵人,正月初一那天他请了村长与族长去陪贵人吃饭打牌喝酒,却未对自己这个爹吱上一声。
朱老爹心中的愤火已经逼在心中很久了,此时儿子又一声不哼的要搬去镇上住,而自己是最后知道的人,这让他心中的气更足了。
既然这个儿子已经心中没有了他这个当爹的人,在朱老爹的心中,朱正清以后再发达,他也不会孝敬自己了。
既然是个不孝之子,他自然不必把他当儿子。
朱老爹磕了磕烟筒:“你这是什么口气?是不是来质问我?我这不是与你商量么?你们一家搬去了镇上,你们现在住的孟家老屋正好空着,先让你小姑姑住上一年不就行了?你五弟妹马上要生了,这家中有哪个侍候她做月子?亲家母过来,总不能与他们住一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