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嫂子有些嫌弃地放下茶杯,那双狭长眼睛里透出一道轻蔑而刻薄的精光来,明明是肥厚丰满之人,却有一个瘦削的下巴,而这下巴此时昂到了天上,半笑不笑道:“那我就告辞了。”
沈云忠冷道:“慢走,不送!”
临了,万嫂子再次留下一句:“改不了的穷命!”
沈云忠将茶杯郑重地放下来,冷道:“嚼舌头的蠢妇!”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到好处传到了万嫂子的耳朵里,那具胖身子如同遭了雷击一般,陡然哆嗦了一阵,回头愤恨地看了一眼沈云忠,这才迈着短腿离开沈家!
沈家这边既然毫不遮掩地拒绝了马家的提亲,无非是借着沈如初有婚约在身这件事作名目,万媒婆前脚出门,后脚沈云忠便差了高黄老三去云州城找贺炳升,为的就是贺子敬与沈如初的婚事,定个日子和地点两家碰头商议一下,选个良辰吉日把婚事定了。
再说马家经过这一番折腾更是不能消停了,先是柳氏大为光火,说沈家不懂规矩,这般做法乃是不敬,对抗马家就是以卵击石,若不给沈云忠、沈如初等人一点教训,根本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却被马文俊的一席话给打动了。
马文俊道:“孩儿虽说只是纳妾,但妾也要找一个看得顺眼舒心的,她虽说性子倔强,又少了大家闺秀的做派,但总体上很合孩儿的心意,将来进了门,有娘亲好生调教,一定会百依百顺。”
“哼,朽木不可雕,我可没工夫管那种野丫头。”柳氏仍旧愤慨。
马文俊慢条斯理,笑道:“咱们马府是何等身份和地位,自然犯不着为了这些人动了马府的根本,传出去反倒是个把柄,别人以为我们马家仗势欺人,若是被好事者传到京都,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柳氏正在气头上,冷道:“就算有风言风语也不怕!你以为京都没有背景,你父亲能安稳在这边疆做帅十几年吗?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绝不娶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进门,她连给我们马府当丫鬟都不配!”
马文俊笑道:“娘亲息怒,孩儿难得动了心,难道娘亲忍心让孩儿遗憾半辈子?娘亲不想快点抱孙子吗?”
柳氏口气稍微缓和,道:“难得你现在行事思及大局,倒是不辜负你父亲的教导。你现在有法子让这丫头乖乖进门做妾?”
马文俊踌躇满志,笑道:“娘亲放心,不足三个月的时间,孩儿一定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你领进门来,到时请娘亲尽情管教,小门户的女儿,缺的就是规矩。”
柳氏点点头,道:“那你去吧,不要惹出事来。”她终归还是满意沈如初的,人都是犯贱的,若是当初沈如初乖乖入府为妾,柳氏反倒不拿她当回事;
现如今沈如初万般不情愿,沈家百般推脱,柳氏却觉得她有些骨气和主见,虽说气恼,却从心底看重几分。
柳氏之所以答应让马文俊继续想办法将沈如初纳进门,主要是马府现在是骑虎难下——
他们若就此放弃这门亲事,传出去必然要被同僚笑话,堂堂一个元帅府,纳妾竟然被拒,真真是没面子;若是就此硬来,难免要给政敌留下把柄。左思右想,也只得动动脑子,要沈家乖乖将人送上门来。
柳氏叹道:“怪就怪我当时太过心急,想着这安阳城还没有对马府不买账的人——没想到这样的人家竟然拒绝到元帅府当姨娘!”
按门楣地位,马家就算是娶几房贵妾也不算什么的,何况小小的军户人家!
马文俊笑道:“娘亲不必自责,孩儿自有办法,您只管拿出您的规矩来,做好抱孙子的准备。”
柳氏点点头,道:“不管怎样,嫡妻才是主位,你不要本末倒置,冷落了明月。”他这段时间一门心思扑在沈如初的身上,对崔明月冷落了不少,连那新纳的妾室金铃也成了摆设,这让崔明月甚是恼恨,便将这一腔恨意都算到了沈如初的身上,正暗中谋划如何找她晦气。
且说马文俊向柳氏做了保证,这是他们母子二人之间的秘密商议,虽然马征明想要马文俊纳妾,但连番两次上门说亲却被人断然拒绝的事情,他定然不能接受,若是被他知晓,按照他的脾气秉性定然是寻一个不是,将这沈家悉数充军,到了军中,不管男女老幼自然有吃不尽的苦头,生生被折磨死都不在话下!
马文俊第二日便去了医馆,宫云枫客气而有礼地招待了他。
一番寒暄后,宫云枫笑道:“马大人这是要看病还是抓药?”他对马文俊的目的心知肚明,却明知故问,而且态度有些疏离——这一点马文俊也感受到了。
马文俊抖着长袍的后摆大模大样地坐下来,笑道:“怎么,宫先生好似不欢迎本官?”
宫云枫笑了,道:“马大人说笑了。大人体恤民情,礼贤下士,多有贤名,我怎会不欢迎。不过,大人也看到了,今日微忙,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恐怕要怠慢大人了。”
马文俊心中隐隐生气一股怒气,但想着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怒,难免失了自己的威仪,且这宫云枫背景深厚,也不可轻易得罪,遂道:“宫先生只管去忙,本官前来只是想见沈如初。”
——好直接!
宫云枫毫不掩饰、近乎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她也在忙,恐怕马大人要多等一会了。”
一直在大厅里忙碌的秦子辉听了这番话,不动声色去了后堂见沈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