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太爷斥责自己在扬州府连这点事都压不住,那他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栽培是为了什么?
孟文冒也懊恼。
孟家本就是扬州大族,现在被赵令压的动弹不得,不就是因为这苏州府的官员都被赵令拿银子笼络住了吗。
他也知道赵令肯定不干净,扬州府和苏州府是江南产盐运盐大府,可是自己上任几年,那些盐运司,水运衙门的人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自己就是有心想查,也毫无办法。
“老爷,刚才衙役收到了这个”。
孟师爷是孟家本家的族弟,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可也算本分,谁让是老太太送来的人呢,凑合着用吧。
孟文冒接过那白色信封,看到信封上只是楷书几个大字,孟文冒大人亲启。
书法一般,毫无特色。
抽出里面的一张质地甚好的宣纸,孟文冒就先被那几字的书法吸引的眼睛一亮。
好字。
他痴迷书法,在心里赞道。像他们这些能会试中甲的举子哪个不是写的一手好字,可是这几字今草真真是好。
矫若游龙,字体上下承接带着乐声般流动跳荡的节奏和韵律。
孟文冒练得是行书,他最崇尚的就是草书,
草书的高迈决尘,字体变化的扑朔迷离,都让他神往不已。
可是幼年开始练字时,父亲看到他临摹的《十七帖》,
说道:“书家无篆圣,隶圣,而有草圣,盖草之道千变万化,执持寻卓,失之愈远,非神明自得者,孰能止于至善耶?”
直接让他放弃练习草书,因为他没有天赋。
篆,隶,楷,行,书法好的人不一定草书写的好,而草书写的好的人,在其他书法上肯定造诣不浅。
因为草书是所有书法的综合与提炼。
也就是孟文冒痴迷于书法,这才被字体比内容先引起了他的注意,当看到这今草写的如此好之后,他第一念头竟然是一定要结交到此人。
仔细品鉴了一番这书法后,孟文冒才注意到字的内容。
子时码头,转机。
这是什么意思?
“送信的人留下了吗?”
先要留下人,才能打听书法的主人。
孟师爷奇怪的道:“衙役们说并未看到人”。
“哦”孟文冒失望的点点头。
“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孟文冒欣赏书法耽误了时间,
“快,带着衙役,走,去码头”。
“老爷,这三更半夜的,码头上黑布隆冬的,去干吗?”
“叫你去,快点”。
孟文冒怕再耽误,自己胡乱的把官服穿上,一边提靴子,一边往外走。
“是,老爷,是夜班的衙役们叫上,还是把回家轮休的所有衙役都叫上?”
“差人都叫上”。
孟文冒已经跑着往外去了,在当差的衙役看着老爷步履匆匆的往外赶,纷纷都跟上。
“老爷,您慢点,码头跑不了。您官服还没系好,让下属帮您系好”。
孟师爷气喘吁吁的追上孟文冒。
孟文冒最注重仪表,虽然心中焦急,但还是慢下脚步,由孟师爷脚步踉跄的一边跟上孟文冒,一边又要系好那琐碎的盘扣。
“好了,就这样吧,码头跑不了,转机也许已经跑了”。
孟文冒推开还在仔细把他身上剩下的在腋下的几颗扣子扣上的师爷,大步跑起来。
守城的官差就看到知府老爷大喊着“开城门”,
就带着衙役们一路往城外码头的方向去了。
“怎么了?难道西北的鞑靼们打到扬州来了?瞧知府老爷急的,那扣子还没系好呢,怕是刚从女人肚皮上起来吧”。
一名官差揉揉惺忪的睡眼,笑着打趣道。
“滚你的,蛋,大老爷也敢开涮,不想干了,是不是?”
很不巧的被巡班的班头逮到,这下偷偷睡觉和蔑视上司,一块总算。
在那小看门守差的怨念中,孟文冒远远的就看到码头上热闹的像赶集。
苏河上好像有五艘船,从那船上传来喊杀,却诡异的没有一丝灯光。
倒是码头上,盐运司和水运衙门的人带着兵器家伙,亮着火把,严阵以待的守在那里,已经有官差上小船前往那几艘船去了。
转机,转机,孟文冒忽然想通了。
这两个衙门的阵势让他意识到肯定是运盐出了问题,可是这几年苏州的盐都由他们控制着,能出了什么问题?
肯定是对他们不利的问题。
那就是对自己有利的问题。转机,是他的转机,
赵令。
孟文冒想到了,赵令的把柄作为一个转机,送到了他的面前。
江南巡盐御史,这个官位可不就是自己飞黄腾达的转机吗?
孟文冒没有想到,转机,也可能是整个孟家的转机。
“这大半夜的,河风寒凉,两位大人怎么有雅兴在此欣赏河景?”
临近码头,孟文冒停下脚步,整了整官帽,把身上的官服系好,迈着官步笑吟吟的走到苏州盐运司副使关达和水运衙门佥事马志保面前。
看着这两人焦急惶惶的脸色,孟文冒心中大定,反而不急了。
转机还在,现在要抓住。
听到孟文冒的声音,两人心中一跳,这人怎么得到消息的?
他们的人明明都把消息封锁在这码头方圆一里内了。
两人视线从十几丈远的河面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