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那些厚了老脸皮的货,打着做外亲戚的主意,就不要污了咱们清流的名声”。
胡元苏越说越是不齿。
和皇家牵上了关系,他们还有什么公平心去做清流?
一干利欲熏心的货。
*
泰乾宫里崇德殿里,明耀正看着沈镜砚拿着根演示棍,上窜下跳指着挂在梁柱上巨大的闵海九江海域图。
“皇上您看,罗藏江。济泗江通联闵海,茫茫海面毫无地理礁石做导,
入了这一片,当真是泥牛入海。遥去无痕,
想寻得海匪的痕迹当真是千难万难,九江一带又是浅海,
每个小岛沿岸都长着过人高两丈的芦苇蒿丛,他们随便把船停进去。
等用时再来驶走,我们也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去搜剿”。
原来这沈镜砚自上次在工部绘了先帝出陵的枕木图,清晨时,睁着一双乌黢眼眶把图交给了明耀,
明耀看着那图的设计,夹在自己的图中,临时赶制出了又结实又陡峭可以爬邙山的枕木,
这才把先帝出陵的事,安稳的办完。
明耀想着沈境砚这工事图画的倒是不错,于是就丢给他一本《九江图志》。
让他画海域图。
当时本来对沈镜砚这种毫无资历实践的又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功名在身的无根基之人。
也不知道哪里就得了圣睐,
居然给了个五品经历的缺,大家纷纷都很不服气,就等着看沈镜砚出丑,
因此他在工部衙门,每天去上职,也没人理他,更没有人拿底下地方报上来的各种水道漕运的修改问题来分派他,
他倒是没有不忿,只是觉得自己似乎白拿了朝廷的俸禄。有些不安。
直到皇上给了他一本《九江图志》让他绘海域图,他提起了全部精神,要把这差事做好。
而那时工部衙门的同僚们纷纷在背后笑掉大牙,
称皇上这是拿借口要削去他官职啊。
不然也不会拿这么难的事来刁难他。
谁不知道。工部最难的就是绘图志。
而且这图志都是极其保密的,民间不允许私绘地理图志。
因此连官学里都没有设这一科目。
能绘图志的都是天赋异禀的奇人。
要走访山路实地,多年积攒下脚步丈量,才能精确画出图志。
皇上居然拿本文字版的图志,就让沈镜砚画海域图。
这摆明了就像是扔给你个匕首,你自裁吧。这样明显的旨意啊。
哪知道姓沈的书呆子还真的绘起了图志来。
日日夜夜的在他那比茅厕大不了多少点的公司桌前不抬头。
工部的人私下都叫他沈呆子。
哪里知道今日这沈呆子就在一众惊愕的工部同僚眼中,拿起了那巨大的宣纸图志,来泰乾宫求见。
他求见时,明耀刚把卫执拉出去打,心里正烦。
内侍回报说沈大人求见。
明耀还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能见到他的姓沈的,倒是有个他月前丢进工部的沈镜砚。
本不欲见,只当他是来给朱砺沧求情的。
可想起来孟言茉,
想着当初都为她给两人施了恩,就提拔提拔吧,
朱砺沧是自己派去东南的,如今被关在东南军中的牢里,
虽是叛军罪,没有自己亲口下的旨意,
谅护国公也不敢私动,
明耀喝了口茶,让人进来。
沈镜砚进来,连叩拜都有些激动。
“皇上,请您看我绘的图”。
连“臣”都忘了说。
明耀看了看他手中抱着的巨长的轴图。
让内侍们合力挂在了梁柱上。
海图展开,明耀原本意兴阑珊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没有想到这书呆子画图的本事不错。
在松江组建水师时,明耀也去过闵海九江实地看过,
从沈镜砚的图上可以看出他的图大致是对的,尺寸比例也合八成准确,
这就很耐考究了,
“你去过九江府吗?”
沈镜砚有点不好意思,“臣最远只到过大通县”。
大通县,
离京城不足百里地。
明耀笑笑,行军打仗对图志要求很严格,
他不是不能画,只是费时,费力,
他又不是军中画图师,
有许多事要忙。
“这图画了多久?”
沈镜砚更不好意思了,脸上还红了红:“臣无才,画了月余”。
月余只根据一本叙述图志文本就绘出了地理图,
画出九江府的海域图,
沈镜砚已经符合明耀的要求了。
看着沈境砚蹦跳着够不到要指的海域,
明耀从他手上接过,
“这里,是属于元湄江吗?”
明耀指了指靠近梁木的那一片高处,
沈镜砚想了一会儿道:“对啊,这元湄江是济泗江的下海口,同样大小岛遍布,
又有礁石做记号,
又是对九江府的通流,臣看那伙海匪极有可能藏匿在这十几个小岛中的一个”。
船可以藏在芦苇荡里,人却要在地上疏松疏松,
就是再强的水手,在海面飘久了,也会渴望陆地。
这海匪肯定不会进内陆,
最有可能是待在一个既方便逃跑,又不容易找到的小岛上,
安歇一阵后再做案。
明耀点头,这伙儿海匪的命,他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