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薛柔伏在狄焕肩上渐渐安静下来。
狄焕修长的手指放在薛柔后辈,仿佛哄着孩子似得轻轻拍着,薛柔微微侧头,才发现狄焕肩上的衣裳已经被她泪水浸湿,眼底不由浮现出一抹羞色,她没想到她居然会哭的这么狼狈,尽管明知道狄焕是阿尧,可是这般哭泣的样子也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她松开抱着狄焕的手坐直身子,轻咬着嘴唇,脸颊也红扑扑的,一向清冷的眸子被泪水洗过之后,澄净透澈的诱人。
狄焕看不清薛柔的神情,却能感觉到她从自己怀中挣脱开来,他感觉着犹带着余温的手指,想起方才薛柔的样子心中生出异样感觉。小时候姐姐给他的感觉总是厉害的,是无所不能的,那时候他觉得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住姐姐,就算睿智如祖父也时常夸赞姐姐,说她若非生为女儿身,当为一代相才。
可是此次再相见时,他已经年逾二十五,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撒娇耍赖痴缠的孩子,姐姐却变成了十五岁的小姑娘,这种感觉十分微妙,特别是当薛柔伏在他怀里失声哭泣的时候,他觉得怀中抱着的仿佛是个妹妹,需要他用生命,用一切去呵护的女子。
薛柔看着狄焕嘴唇轻扬的模样,只以为他在笑话她,不由脸色更红。
她敲了敲狄焕的额头,态度强势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狄焕轻柔浅笑,“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在你说你也喜欢羊脂暖玉的时候,或许是在知道你费尽心思替殷家报仇的时候,又或许是那一夜花船上的照顾……我总觉得你很熟悉,不是长相,也不是性格,而是这里……”狄焕轻抚着胸口,眼底带着缱绻的温柔,“姐姐一直都在阿尧心里,不管过去多久,不管姐姐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能找到你。”
“阿尧……”
薛柔听着狄焕口中那犹如誓言的话语,眼圈泛红,心中后悔没有早些与他相认,这样的阿尧,她怎会怀疑他不愿认她?
狄焕听着薛柔喉间微弱的哽咽声,有些无奈的伸着手,摩挲着薛柔的脸颊,感觉到她眼底的湿润低声道:“以前姐姐从不轻易流泪,如今怎么越发爱哭了,若是被人瞧见堂堂宁公子哭的跟个孩子似得,还不得吓掉下巴。”
薛柔吸吸鼻子,握着狄焕在眼底摩挲的手指,轻声道:“我没哭,只是高兴。”
两人相认之后,他们并没有因为二十年未曾见面便变得陌生,反而熟稔的依旧如同当年还在殷府时的样子,彼此间的关系亲昵无间,薛柔并不想自己的身份被外人所知,而狄焕如今的岁数毕竟比她这具身子大上十岁,再叫她姐姐无疑只会让听到的人觉得怪异,所以两人商议之后,狄焕改口叫薛柔阿皖,是她当初在殷府时亲人间才会叫的名字,而薛柔在无人时依旧唤狄焕阿尧。
“阿尧,这盒子你是怎么保存下来的?”薛柔抚摸着木盒上的小肥鸟好奇道。
狄焕扬扬嘴唇,“那时候我还小,得了什么都觉得宝贝,三叔家的哥哥总偷偷动我东西,我就把盒子埋在府里的那片梓树林里,当年一把大火把整个府邸烧的干干净净,原本咱们家的地方也被正德帝赏给了朝臣做府邸,我这次回来后让阿衍去了一趟,发现那树林还在,就找到了这个盒子。”
薛柔看着狄焕云淡风轻的说着当年大火的事情,眼底浮现一抹复杂,“你这些年过的可还好,你为何会去了北戎?”
狄焕沉默片刻,才淡淡道:“那时候家里大火,青黛带着我从家中逃出后,是司侯暗中帮了我们一把,从别的地方寻来了两具尸体送入了火场顶替了我和青黛两人,又暗中让人护送我们逃离了京城,只可蟳笔蔽姨煺妫青黛也懵懂,我们身上都被大火烧伤,无钱医治的情况下伤势不断恶化,青黛为了救我,就找到了祖父当年曾经救过的一个将领,可是谁知道他转眼就将我们的消息出卖给了荣阳王,他们好像以为九州麒麟玉在我手上,一路追杀,后来我和青黛从鹰嘴崖跌入了云澜江里,等我们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北戎的一只奴隶商队所救,直接被带回了北戎……?
狄焕声音清幽,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只有在感受到薛柔紧紧握着他的手中传来的温度时,眼底才会柔和一些,“后来青黛被奴隶商队的总管看上,她为了替我治伤,也为了不让我落下奴隶的刺青,所以跟了那总管,再之后那总管因为得罪了权贵被活活打死,青黛便带着我和阿衍逃进了深山,我们在山中住了几年,遇到进山打猎的景王,我就和他一起回了景王府…”
近二十年的事情,狄焕却只用了寥寥数语就说了出来,可是薛柔握着狄焕的手指却是发白,她知道狄焕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故意说的这般平淡,可是她却能想象,那些年他和青黛是怎么过来的。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个毁了容貌的孩子,在陌生的地方无钱无势是怎么艰难的活过来的,她虽然曾经听明九方说起过狄焕入景王府后的事情,可是她却也知道,阿尧要在那些人中脱颖而出,要让景王心甘情愿的将王位传给他,中间付出了多少。
薛柔手指发颤,想要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而狄焕感觉到薛柔手中的颤抖,不由反手握住了她。
他缓缓抬头问道:“那你呢,你为何会成了薛柔,而且还成了宁家之主?”
薛柔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思绪,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