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居然是个洋鬼子。
眼眸是湛蓝色的,五官轮廓立体深邃,肤色很白——是那种迥异于东方人的、死鱼肚皮般的苍白。
平心而论,他长得并不难看,相反,很有男子气概。只是坐在那里,就显得压迫感十足。
但是他的眼眸太犀利、太冷漠、太复杂,带着狼一样的凶残、狐狸般的狡黠和秃鹫似的恶意。
和他对视的人,往往第一眼就会被他的眼光所吸引、震慑,然后理所当然的,忽略掉他的长相。
叶析不大会估算西方人的年龄,只能勉强判断出男人比游程“老”一些,起码应该三十六、七岁了。
这就是他哥哥爱上的男人?不惜激怒父亲、跟整个家族、整个圈子对抗也要爱的男人?
叶析突然有种末日来临,天塌地陷、海啸山崩的无力感,除了失望还是失望,简直是失望透顶了。
游程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复杂的情绪,氤氲缭绕,如云起云涌。
“哥,”叶析忽然笑了,像他每次见到哥哥时那样,亲亲热热地叫着,“怎么不介绍你朋友给我认识?”
游程依旧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银灰色头发的男人站起身,饶有兴味地打量叶析。打量他身上那件洗得干干净净、却稍微有点褪了色的宝蓝色t恤,普普通通的水磨蓝牛仔裤,和普普通通的白色运动鞋。
如果说衣服能够体现出一个人的审美的话,叶析勉强及格。
起码他选的颜色、款式都很适合他。干干净净的蓝色,衬托着少年白皙稚嫩的面容,给人以特别清新清爽的感觉。
其实青春本身,就是最雄厚的资本,即使他长得并不算出挑。
只是,从价格来讲,那衣服鞋子,一看就是些廉价货,毫无档次可言。
男人想起私家侦探交给他的调查资料,游程出身于很普通的农民家庭,父母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先后过世了,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
嘴里说着多么疼爱弟弟,可是,看起来不是那个样子呢。
游程毕竟是在娱乐圈里打滚好几年的大明星了,积蓄自然不会太少。
开名车住豪宅,平日里衣食住行也蛮奢侈的,唯一的弟弟居然还如此“朴素”。
男人除了觉得讽刺,还是觉得很讽刺,这就是人类那所谓深沉的爱啊。
最爱的,始终只有自己。涉及到利益,连弟弟也不可以。
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男人友善地冲叶析伸出手:“你就是阿程的宝贝弟弟叶析吧,常听你哥提起你,我是他的好朋友罗修。”
他站立着,叶析才发现,这洋鬼子个子好高,足足将近两米,肩膀也很宽,胳膊上一块块肌肉虬结,短袖衬衫下的胸脯也鼓鼓胀胀的,一看就很健硕的样子。
哥,叶析难过得简直要哭了。
现在资讯这么发达,网络铺天盖地,只有不想看、没有看不到的,他当然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儿。所以,他那个纤细单薄的哥哥,就是被这头白熊给……那个啥了?
叶析努力扯扯嘴角,将右手搭在男人的掌心。
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
所以游程的目光,更加凝郁了。
手掌与手掌想贴的瞬间,罗修清晰地看见,叶析的睫毛,受惊般剧烈地颤悸了下,呼吸也猛地加重了。
这个少年怕他!或者说,怕跟他的肢体接触,可是为什么呢?不是厌恶,而是惧怕。
叶析的反应,让他感到意外,随即燃起了几分兴致。
本来打算一触即收的手,握住了便没有松开,“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我感觉,已经跟你很熟悉了,你哥哥总是把你挂在嘴边……”
罗修说着毫无意义的话,只是为了让“握手”的时间,顺理成章地延长,借以观察叶析的反应。
不出他所料,叶析的鼻尖很快冒出了冷汗,眼中流露出不可抑制的惊惶。
所以,他没有误会,这个少年的确是在害怕?
罗修想起海中的那些生物,别说小鱼小虾,哪怕是一只迟钝的水母,在感知到危险的时候,也会本能地收缩。
叶析是因为害怕,才表现出异常,还真是挺有趣的。说明他比他的哥哥,要敏锐得多。
“……你哥说你在b大读书,学什么专业的?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喜欢运动吗?我们可以一起去攀岩,或者玩些极限运动。我不太懂现在男孩子的喜好……”罗修拉着叶析,“亲亲热热”地聊天。
游程默默地看着他们俩“亲密互动”,神情复杂。
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看清楚弟弟的想法。
显然,弟弟并不喜欢罗修,这让他很郁闷。但是,弟弟在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喜欢,这一点更让他难过。
从小到大,他最心疼的弟弟,不舍得让他受一丁点委屈的弟弟,如今在压抑着自己。
偏偏游程只能看着,安安静静地看着。
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
爱人与亲人,本来就是亘古以来最无法取舍的两个存在。
罗修还在啰啰嗦嗦说废话,坐在游程另一边的骆柯,突然站起身,扯住叶析的左臂,突兀地问道:“你手怎么了?”
“嗯?没怎么呀。”叶析纳闷地瞧瞧他,又瞧瞧自己被他抓着的手臂,浑然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骆柯已经顺理成章地把他的右手,从罗修的掌控中,硬拽了出来:“喏,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