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内,两相对峙,寒光逼人,我惊呼一声想要冲过去,师父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对他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放她走?”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像我的生死本来就和他无关。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愿抛下师父自己离去,但又不知留下来能有什么用处。就在我站在原地,踌躇难定之时,又听见师父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猜得没错,你上山来的目的果然不简单。”
他挑了挑眉,似是十分得意道:“你早就猜到?可你还是忍不住出手相救。”
师父露出无奈神色,又道:“我也想不到,有人真得会为了取我的性命,甘愿给自己下这么重的毒。”
那一刻,我分明见到叶逢春目中露出悲戚之色,只一瞬却又转作戏谑。我突然明白过来,因为在这世上,本就没有他想要珍视的东西,包括他自己。然后他又轻轻笑了起来。“我也没想到,曾经杀人如麻的‘绘星手’骆飞羽,归隐之后,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我心中惊诧,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二十年前,师父曾是江湖中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他手段毒辣,最擅暗器毒物,曾犯下过许多重案,手中沾上过无数鲜血。只是有一年,他不知为何突然从江湖中消失,从此再也没了踪迹。江湖传闻他受一位高僧点拨,决定洗清罪孽,山中归隐。但他的仇家却一直没有停止寻找他,叶逢春此次便是收了悬赏,故意设计上山接近他,再寻个机会曲师父的头颅向那人复命。
师父面色平静,只轻轻阖上了眼道:“该来得总是会来,我曾造下太多杀孽,今日也到了偿还得时候。”
叶逢春上下打量他一番,突然将袖刀一收,道:“可我现在却不想杀你了。”
我和师父都同时吃了一惊,这人宁愿给自己下毒,费尽心机设局接近,眼看就能成功,却突然说放弃就放弃,行事作风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师父皱了皱眉,终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老子乐意。”他洒脱地笑了起来,然后手臂一撑,展身坐在窗棂上,阳光自外透了进来,将他的身子投出一道剪影。
“那你下山后,如何向他们交代?”
“我不想做得事,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他突然转头,冲着我挤了挤眼道:“你师父是个大魔头,你怕不怕。”我仔细想了想,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从杀人到救人不过一念之间,只要真正放下,旧事便如前生,再无可扰。
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果然从未记住我的名字,却仍是轻声答道:“秦日安。”
他眨了眨眼,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名字。”随后翻身一倒,好似直直朝窗外坠去,我奔到窗边再朝外望去,他已经消失在暮色中,转眼就没了踪影。
我以为他这一走,就再也不可能回来。谁知过一年后,我又见到了他。那时正是春日,山上的茶花开得正艳,他盘腿坐在连天的粉艳之中,金黄色的阳光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好似。然后,他随意捻起一朵开得正艳的茶花,撩袍起身,施然走到我身边,将花插在我的耳边,微笑道:“小安,好久不见。”
那一刻,不知道为何,我突然觉得心跳加速,脸红得如眼前的茶花一般,久久难褪。
他这次来,据说是惹了仇家受了重伤,想到山上来养伤。为此师父很有些不乐意,说他这榆柏山只收重病难治之人,现在却让他坏了规矩。可他却是笑嘻嘻地赖着不走,师父拿他没办法,也只得自己去生闷气。我觉得这次的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我再未见他露出那般绝望悲戚之色,好想整个人又重新活过来一般。我实在好奇,便鼓起勇气去问他,他只是笑着说自己办成了一件大事,遇上了一位亲人。我从未见他笑得如此轻松畅快,便也由衷的为他高兴。
后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山上来住一段时日,有时候是中毒,有时候是受伤,师父的久了并无效果,也只得由他去了。可我并不讨厌他来,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期盼。山上的那片茶花谢了又开,我每日经过之时,总会期盼有一人白衣翩翩,眼神明亮,坐在其中对我微笑。
终于有一日,我见到他浑身是血地倒在门外,我吓了一跳,连忙叫来师父将他一齐抬进屋内。据说,他这次是遇上了极厉害的仇家,对方武艺高强,手段了得,他抵挡不过,只得仓皇地逃到山上来。
于是,我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情形,他昏迷之时,我便日日为他煎药换药,只是他在睡梦中,再也不会蹙起眉头,害怕得发抖,我想他是真得摆脱了那段梦魇。过了几日他转醒过来,便开始抱怨山上的草药太苦,又嚷嚷着想要喝酒。我从未见来治病的人像他这般难以伺候,但又想寻个法子尽量让他好过些。我想法便取了山茶花蜜,浸入玉米粉中,再加入酒酿与桂花粉一起熬煮,做成酒酿圆子,日日为他送去,这样既有酒味,又能化解药中的浓苦。只是花蜜需要在天还未亮时去取,才最为新鲜甘甜,深秋的清晨冷风寒峭,我因每日登高采蜜,手总是会被冻得有些发疼。但当我见到眼中露出赞叹的神色,便觉得心中只剩欣喜与甜蜜。
这样安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他的仇家终于还是寻上门来。我不知道他的仇家是谁,但是见到师父和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