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都城花香浓郁,粉波如海,天空湛蓝一片,明亮婉丽。
在如此春意昂然的季节里,山花烂漫,轻风缠绵,红黄白的小花开了一片又一片,双蝶款款绕丛而飞,争相追逐。人们脱下了笨重的冬装,换上轻薄春衫嬉戏玩耍,说不出的明朗惬意。
这日,整个朗月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大街小巷,车水马龙,迎来送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皇宫里更是一片繁忙景象。宫侍们忙里忙外、进进出出,为晚上的庆功盛宴做着精细的准备,谁也不敢耽搁片刻。
每个路口的过道上都铺设了大红色的地毯,每个宫殿都挂满灯笼,树枝墙壁披红戴绿,点缀着无数彩带……
晌午刚过,便已有官员陆续前来赴宴。不多会儿殿内已聚满了人,彼此侃侃而谈,好不热闹。
寝宫。
苏若雪头痛地盯着手里拿着华服,嘴巴高高撅起,缩在角落一步不肯挪动的蝶语。
唉,都快一个时辰了。什么办法都用尽,什么软话都说尽,还是无法令蝶语踏出那个地方一步。不知道情况的人,八成会以为那边有什么巨额宝藏吧。
“好蝶语,快把衣服给我吧,再不过去就真的来不及了。”算一算从这里到庆功宴,以现在的身体情况至少得一个时辰。看一眼渐入暮色的窗外,不禁暗自焦急。
“小姐,暂且不说哪次你勉强出去,回来后不是奄奄一息、几欲送命!单说现下,小姐已有孕十一个月了,竟无半点生产迹象,这正常吗?!”
闻言,苏若雪低头轻抚仍在不断胀大的肚腹,甜蜜一笑,“御医不也说胎儿没有问题嘛,晚点出来也能让他长得更加壮实。”
陶醉在幸福中的苏若雪,令蝶语心中一痛,心疼地道:“那小姐呢……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也就比骷髅多了层皮,多了个大肚子!”
“哪有那么夸张。”苏若雪不以为然地说道。
暗中偷偷掐了下大腿,嗯……这不是还挺多肉的吗?危言耸听,绝对的危言耸听!
“怎么没有!那胎儿好似在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一直在夺取你的生命!我真怕等他出来时,小姐你会……”晶莹的眼泪如剔透的玉珠,顺着蝶语的脸颊滴答滑落,清脆动人。
苏若雪强忍心中苦涩,面上却依旧淡雅从容还带着隐隐的宠溺,“瞧你把他说得跟个怪物似的。”
抬眼看向外面,夕阳如沐,缓淡而下。光线照射进来在屋中洒下一层淡淡的金色,有些说不出的暖意。
幽幽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还要亲自养育他,看着他一天天茁壮成长,听着他咿呀学语,陪他一起玩耍嬉戏,把我所学倾囊相授,盼其一生安康!所以……”
“所以小姐就更不能去了。赵御医不是说了吗,小姐这两天随时都有可能生产,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嗯……?赵御医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哦,对了。那天他诊完脉随口嘱咐了句,“近日随时可能生产,必须时刻小心,否则性命堪忧!”谁知好巧不巧地被进来送饭的蝶语听个正着,当时自己就被好一顿训。没想到,今日又被理解成这样……唉!
话说回来,其实苏若雪也不愿意冒这个险,但是她却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李岚风这次大胜而归,举国欢庆。所有文武百官都来祝贺,就连久居深宫,常年吃斋念佛的太后都要前来为其洗尘。而她,外人只道皇后有孕八个月,所以她怎能缺席!最不济也要露个脸,做做样子啊!
这些日子,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撑到现在的局面,又怎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苏若雪直视蝶语,一眨不眨地望着。蝶语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很冰、很冷、很淡,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迫得人喘不上气来。不对,是不敢喘气!那凌厉的气势比皇上还要多上几分,蝶语“咻!”地瞪大双眼,醒悟,小姐的另一个身份——
寒莲宫现任宫主!
“影。”
随着至冰至冷的话音落地,蝶语但觉眼前一花,手中一轻……
她呆愣地看着已跪在床前,举起手中衣物的司徒影。
而苏若雪只是面无表情地接过,看都未看一直端端正正、规规矩矩跪在那里的司徒影。而司徒影却在苏若雪穿戴完毕欲起身时,膝行近前,拿起地上的鞋子熟练地服侍苏若雪穿上,并细心地弹掉几不可见的轻尘,这才起身再次隐去身影。
蝶语心中剧震。长久以来,她虽服侍苏若雪穿衣、吃饭,但苏若雪从来都是推三阻四,从未强求,更未摆过皇后的架子。而她也大多是看不过去硬抢来做,是随性而为,从未如此……卑微!
这,就是苏若雪原来的样子么——
清冷、淡漠、高傲。
她清雅出尘,距人千里,但深藏眼底的哀伤、寂寥,又让人不由揪心的疼之、怜之、惜之。
苏若雪看着依然僵直地杵在那儿,却浑身轻颤的蝶语,心中酸涩。不愿再逼她,轻叹口气,转过身径直向外走去……
自从入宫以来,自从刑罚之后,虽然萧亦然未曾表明,但苏若雪知道他在意她的宫主身份!毕竟寒莲宫一直是朝廷通缉的魔宫,而她的身份又如此尴尬敏感,换做任何人都会为难的。
她自是不愿成为他的负担,成为他被人攻击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