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事此人,最大的优点是专注,是以,在农事方面他是不折不扣的行家里手,但是,最大的缺点也是专注,尤其是和队友的关注点发生偏离的时候,压根就拽不回来,只能越跑越偏。
许大管事和闫大掌柜此时深有感触。
白叠子一事,白素锦早前也透露过一些信息给赵管事,不过没说明具体用处。这半个月来,预留出的四百亩地已经按照白素锦的要求规整出来,就等着播种。这些日子赵管事吃肉都不香了,苎麻已经播好种子,稻谷也开始育苗,可庄子上近一半的田地还空荡荡放着,这让他每天看着心里跟猫挠似的。好不容易盼到种子来了,怎么能不激动?
别看白素锦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边也忍不住打鼓。她只是个学考古的,不是学农的,知识面是够宽,但主攻的是是实物鉴定,譬如棉花这东西,你要说它的引进种植历史、大概的种植流程、纺织加工工艺等,白素锦能给你滔滔不绝说上三天三夜,可实际动手种棉花......抱歉,从来就没自己种过!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眼下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尽管反复用“变则通、通则存、存则强”来自我鼓励,但白素锦心里清楚,自己敢这么大胆,说到底就是:有钱,任性!
白素锦也没急着进庄子,马车驶进大门停在影壁墙后,白素锦就在马车里等着,没过多久,商行的货车就到了,跟车来的是商行的二掌柜贺元。
“表姑娘,这是您要的白叠子种子,商队的陈把头说,您要的数量太大,所以多跑了两个小县,晚回了几天。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每袋种子抽十粒出来试过,十之八/九都发了芽。”
白素锦心里最大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贺掌柜辛苦了,待陈把头从冀北回来一定要通知我,我要好好请他喝顿酒才行。”
陈四是许家万通商行旗下最有经验的商队把头,专跑西部和北部的商线,白三姑娘接手娘亲的陪嫁产业后没少同他打交道。陈四的长相和他的性格一般,粗犷、豪放,平日里没什么消遣,就好喝两口小酒,也懂得节制。
贺掌柜替陈四道了声谢,回头和许大管事几个指挥者伙计将满满三车种子运进了仓库。
“这是......硫磺?”赵管事看着最后从车上卸下来的几大包东西,纳闷地问道。
白素锦点头,让几个伙计将硫磺搬到院子中间,又让他们取来草木灰,硫磺碾成粉末后和草木灰搅拌在一起。
“播种的时候,先撒一些在坑底,然后再撒种子,嘱咐大家节省一些用,千万别糟蹋了。”虽然此时火药尚未出现,硫磺还没有被控管,但开采出来的数量也是非常有限,短期内,即便是万通商行,一次性也只能弄到这么些,白素锦估摸了一下,四百亩地,看看够用而已。
“庄主,这东西有何用?”拌了硫磺的草木灰刺鼻的气味仍不容忽视。
“硫磺虽气味浓烈,但适量使用可以起到驱虫的效果,白叠子种子精贵,咱们又是第一年引种,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切记,每次播种结束后,都要让伙计们用皂角仔细洗两遍手,尤其是手指甲,播种期间和结束后两三天内,尽量不要用手直接抓馒头之类的吃食,虽说硫磺对人的身体无甚大害,但还是要小心。”
赵管事连声应下,将白素锦强调的事情仔细记在心里。
春耕农忙时间很短,每年这个时候,整个小荷庄的伙计和雇工们都会参与到播种中来,织造坊那边也会暂时停工两天。但是由于今年白素锦让预留出四百亩地,所以织造坊的活计一直没有停,这次播种白叠子,赵管事和许大管事商量了一下,全体出动,争取在今明两天内将种子撒完。
白素锦主要负责勾画蓝图、验收每阶段成果,具体的操作,几乎是甩手掌柜。
当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的两位礼部官员来访时,白素锦正在地头巡视,得到通报后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让人将他们带到了田间地头。
此次礼部来的这两位:沈之行,礼部总司的员外郎,官阶从五品,不过四十岁上下模样,“官肚”却是十分醒目,淡眉狭目,脸面一团和气,言笑晏晏,看似平易近人得很。而另外一位叫郭焱的则完全不同,虽来自礼部的仪制司,但官阶却是和沈之行同品的员外郎,不足而立之年,出身清流之家,祖父乃当今东阁大学士郭恕行。
同圆滑世故的沈之行不同,这位郭大人甚是有官威,分明眉清目秀的一张脸,偏偏绷得一本正经,看到站在田边的白素锦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强烈不认同。
白素锦自然不会去干那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清流什么的,谁爱捧着捧着,谁爱惯着惯着,在她面前,心情好的时候当视而不见,心情不好的时候算他倒霉。
碰巧,今儿心情还算不错。
“庄主,将军府上的林大总管来了,说是奉将军的命令,将府上的账册送来给您过目。”许大管事和两位礼部大人告了个歉,对白素锦说道。
竟然把礼部的两个人和府上的大总管打包一起扔过来,这个周慕寒到底在打什么馊主意?
见招拆招吧。
嘱咐了许大管事两句,白素锦引着沈之行和郭焱回到扶云轩,外客厅内,林大总管也没避着两位大人,直接将府上的账册呈给了白素锦。
林大总管名叫林福,周慕寒外祖林家的家生子,年近五十,父亲是林家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