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仙医浑身一抖,没再开口。
当晚夜色静无,风声萧疏。
内殿的卧房中,床前纱帐卷了一半,夙恒伸手搭上慕挽的额头,低声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回君上的话,”某位年事已高的冥界药师答道:“至多十三日。”接着抱拳行了个礼,斩钉截铁道:“冥后殿下和龙种都会平安无事。”
站在一旁的解百忧跟着接了一句:“还望君上莫要忧心。”
他说完这句话,就噤声不再言语。他其实觉得说这话没什么用。君上显然对慕挽极其挂心,也许会在床前守上十几日也说不定。
十一天后,慕挽醒来的时候,天边的初阳方才破晓,晨光拂进窗棂,漏下熹微的剪影。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夙恒,却发现他就在她身边。她怔怔然望着他,脸颊白里透粉,清澈的眼眸也依然水汪汪,乌黑浓密的长发散乱地铺在床上,仍是一只漂亮到过分的狐狸精,也仿佛只是睡了一觉,睡醒以后刚好瞧见了他。
这日上午又是一轮把脉看诊,慕挽的筋脉基本复原,脉象也很平稳,冥界众位药师总算松了一口气。
午后天色暖,挽挽坐在床上抱紧了枕头,又窝进夙恒怀里蹭了蹭,他顺势搂住她,微凉的吻跟着印在她眉间。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她轻声问道。
“十一天。”他道:“不算太久。”
挽挽睁大了双眼,一时不是很能接受:“可我是自己走出绝杀阵的,你来的时候我也知道……我伤的很重吗?”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静了一阵,又忽然道:“我没想到你连绝杀阵都敢进。”
她闻言呆了一呆,侧脸贴着他的心口,软着声音说:“你不要生气呀,绝杀阵的一百七十九种变换我都记在心里,我想这一次最多只是伤了筋脉,休养一个月就能完全复原……”话中顿了顿,又蹭了他两下,“虽然手腕划了几道口子,但是我们九尾狐伤好以后从来不留疤。”
“哦,记了一百七十九种变换,倒真是变聪明了。”夙恒抬起她的下巴,粗糙的指腹摩挲她的雪肤,语声仍是淡淡:“阵内上万种杀招,你也能记得?”
挽挽呆然看着他,诚实地摇头。
他不紧不慢地问道:“你那日听闻有关龙蛋的事,立刻把自己锁进绝杀阵,不觉得草率么?”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但又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按理说,她昏了这么多天,醒来以后他大概是要哄她两句,但这一次,他不仅没有哄她,话也说的有些严肃。想到绝杀阵内九死一生的险境,差点就坚持不下去的决心,这只狐狸精抱着被子,心怀委屈地承认道:“我这样做是很草率,而且没有事先告诉你,你要是觉得生气,就打我一顿好了。”
慕挽说这话的意思,仍然是想让夙恒哄她一下,却不料他漫不经心地答道:“的确很想弄你一顿。”
卧房里点了浅淡的安神香,正从紫金香炉里漫漫溢出,挽挽拽紧了被子,复又问道:“你在说荤话吗?”
他倾身贴着她的耳畔,缓缓低语道:“不然呢?等你生下龙蛋,我们继续深谈。”
“深”这个字似乎加了重音。
狐狸精红透了耳根,拉起被子将自己裹紧,岔开话题道:“有关龙蛋的那些事,其实你可以告诉我的。”
她抬头看着他,“生死劫好像没有听起来那么难,我也只是躺了十一天而已。”
他摸了摸她的脸,话里似是夹着叹息:“我想了很多办法,唯独不希望你冒险。”
挽挽点头应了一声嗯,一副不能更乖巧的样子,窗外天幕澄澈如碧,映的天光也明朗若华,她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又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夙恒倒是没有提及,她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他在迷雾森林第一次见到她,彼时她还是一只长了九条尾巴的白狐狸,晚上总喜欢抱着尾巴睡觉,跟在他身后像个雪白的毛球,信誓旦旦地说永远不会忘记他。
再见时,她就已经是容色倾城的美人。
他从未想过为什么会喜欢她,也从没想过为什么会认定她。两轮日月往来如梭,风月罗帷里各有一段尘缘因果,既然已经得了果,他无意去管那个因,只想往后的日子都有她,也唯独有她。
此事告一段落后,行宫上下终于重归安宁。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平静如倒映在清池里的云絮,慕挽冥后仍然像从前一样好伺候,只是偶尔会很想吃特别酸的果子。几位伴驾在侧的女仙经常想一些有趣的段子来逗她开心,她的婆婆思尔神女有时也会来看望她,传授一些生龙蛋养龙崽的心得体会。
这些心得体会,无一例外的全部被慕挽记在了小本子上。
随着龙胎月份将近,药师和医女都变得格外忙碌。每日问诊的次数也从两次提到了五次,以确保冥后殿下和她肚子里的龙蛋没有丝毫闪失。
作为冥界第一药师,解百忧感到压力尤其大,他觉得往后就是自己的孩子出生,他都不会花这么多的心思。
许是因为有了这般万全的准备,龙蛋出生的十分顺利,慕挽在上午睡醒的时候感到阵痛,午时不到孩子就生下来了。守在房门外的思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