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晔卿小的时候爱生病,还在医院住过大半年,医生说她体质不太好,可能出院以后还要小心,不能太着凉。所以外公外婆夏天不准她吃冰淇淋,冬天不准她玩雪。
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每个人都有不切实际美化它的倾向,包括易晔卿。
她就执拗地认为,在冬天的第一场雪许下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
外面的雪子渐渐变大,很快就覆盖起了薄薄的一层,小餐馆里客人渐渐多起来,哈出去的白雾凝结在玻璃窗上,映出一个交握着双手的东方姑娘,带着微笑的念念有词,嘴里是她心上人的名字。
华灯渐起,小餐馆里的客人比平时要多很多,因为桌子不够用了,很多人跟素不相识的人拼桌而坐,气氛融融。
挂在门口的小铃铛发出叮叮的声音,提示有客人要进门。
“hi,卿卿!”
第一个进门的是ben,后面跟着学校里几个没有回去的中国学生,颜语利也在里面,最后面还站着olive夫妇。
“没想到我们会来吧。”颜语利搓着手,带着后面几个人把一个大家伙搬进门,“外面下雪了,可真冷啊!”一边对着手哈气。
看到他们搬进来的东西,易晔卿眼睛亮了亮:“怎么把我的琴拿过来了?”
有几个同学帮忙上菜,即便小餐馆里人多了不少,也没见得多忙,易晔卿甚至还闲了下来。
大概七点多钟,外面却已经黑得不见五指,小餐馆里的客人都是没有家人在身边的,没有地方去,每年都会在这里过圣诞夜。
ben客串了司仪,用英语告诉人们,今年有一位远道而来的东方女孩给大家送来节日的祝福。
在一片扰攘声中,易晔卿被推上了台,kevin已经坐到了风琴边,合着拍子弹唱起《铃儿响叮当》,易晔卿一边笑着合唱,一边拉几个中国学生上台一起,小餐馆里气氛很热烈。
琴都带来了,当然也不能让搬的几个人白忙一场,易晔卿坐在台上,想了想,拉了一首曲子。
前奏出来的时候,olive惊叫起来,这是她收在家里的一张唱碟,当年搬家的时候丢了很多,唯独这张唱碟是她的宝贝,到哪里都随身带着:李克勤在1992年发行的唱片里的一首曲子,《月半小夜曲》。原本的曲子是小提琴演奏,现在易晔卿用大提琴拉出来,更加的低吟婉转,百转千回,无端端勾引人眼泪。
kevin看了台上的易晔卿一眼,又看看自己的妻子,笑着把她揽进怀里,用英语说:“你们东方人真是充满哀伤的魅力。”
最后一个揉指完成,琴弓在弦上拉出结尾的长音,易晔卿顿了三秒,起身鞠躬。抬起头的一瞬间,有清凉的风裹着雪花穿过人群到她身边。门边站着一个人,咖啡色立领羊绒外套把他的轮廓修饰得那么像记忆里的那个人,那一秒,易晔卿差一点要欢呼着飞奔过去,可是都不用看第二眼,她就知道,那不是他。
身边的人很自觉地为这位来自东方的先生让出一张桌子,易晔卿替他送上啤酒:“好久不见啊,谢老师。”
谢熠一身风雪仆仆,却没有掩藏他那股慢条斯理的书卷气,听见她称呼自己谢老师,谢熠难得地害羞:“早就辞职了,还是叫我谢熠吧。”
“不好意思,叫习惯了。”易晔卿微微低头笑一笑,“谢......是来玩的?”
谁会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冬夜到这种地方来玩,要玩也该在家里火炉边玩玩牌啊打打麻将什么,易晔卿明明知道他出现在这里,很大的原因是在自己,只是一时也想不出来说什么。
“不是,我来找你。”
谢熠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易晔卿愣住了,从前谢熠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很委婉的,怎么一阵子不见就忽然变得这样......单刀直入。
谢熠看着她,忽然就笑了:“跟你开个玩笑,不用这么紧张。”
既然说是玩笑,那就笑一笑,其实也就是个台阶,易晔卿懂就行了。
“刚才看你的样子,好像在等人?”
易晔卿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砸碎的冰块,把她的手心都冻麻木了。
“没有,我没有在等人。”
说话的样子还是从前,那个要强的、倔犟的易晔卿,可是眼神里的火光却灭了,倏忽一跳,漆黑的瞳仁看着怕人。
两个人相对无言,啤酒倒是喝了五六扎。
“谢老师怎么忽然来这里了呢?”问题又回到之前那个上。
“是我工作的地方,他们过来考察,有这么个游玩的机会不来白不来啊,我就跟着来了。”
易晔卿笑着:“好羡慕啊,我也想出去玩。”
“国内的同学还羡慕你呢,都说易晔卿去了谢菲尔德,羡慕死了。”谢熠之前在临床学院里还是很受欢迎的,长得好看又斯文,大概会一直躲着他的除了易晔卿,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哎......”易晔卿叹了口气,“看起来多风光,背后就有多凄凉,刚来的时候上课老师说什么都听不懂,站起来回答问题那种难堪的感觉他们不会羡慕的。”
何止难堪,老教授皱着眉头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咂咂嘴说“chinese”并且摇头的样子,估计她一辈子都要记着了。
“那现在呢?”
“比之前是好多了,可是跟本地的学生总是还有差距。”
“你是中国人,上课能听懂就可以了,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谢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