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半天，心中也没有个准确答案，眸光一晃，忽然看到了她身后不远处梳妆台上的一物。
他坐的这个位置，角度恰好对着她身后梳妆台的方向，清晨光线明亮，于是他很轻易的就看见了梳妆台上的——两撇黑乎乎的八字胡。
那两撇胡子他印象非常之深刻，以往顾灵兮穿男装，说话时永远都是笑眯眯的顺便摸着两撇小胡子，再配上她刻意用易容术点缀的一脸麻子和不忍直视的明黄暗绿藏青的穿衣色调，看起来真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尤其是她俩初见那天，顾灵兮身穿一身暗绿色的衣袍，衬得一张脸肤色又黑又暗黄，活脱脱就像刚从水塘里捞出来的绿油菜，还是绿中透黑，黑中带黄的那种……
当时他混在乞丐窝里，顶着几天没洗的脸和破破烂烂的衣裳，喝着手底下一帮小乞丐孝敬的一坛酒，见到迎面走来的顾灵兮，一口老酒险些没喷出来。
世上……怎么会有品味这么恶俗之人。
再后来就被她二话不说出手几招狠狠的打趴下了，她手法刁钻，武功也不弱，招式又稳准狠，没几下那帮不成器的小乞丐溜的溜逃的逃。
本来就是在市井中讨生活的，对于他们这帮乞丐来说打架斗殴抢地盘也是家常便饭，成，技不如人他也认了，当时他躺在地上，心中已经做好了被暴揍一顿的准备。
那时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他爹一个本本分分的翰林院编修和上司卷入了几位朝中大臣贪污上百万两银子的重案。
谁都知道，他爹一个本本分分一辈子的小文官怎么有胆子做这种事，明显是被人推上去做替死鬼的啊。
一夕之间，秦父被斩，家眷一律贬为庶民，秦家的家产如数被抄，家丁丫环纷纷离去，昔日和谐安泰的秦府一片萧条，他娘亲整日以泪洗面，气的一病不起，待他父亲被处斩后，半个月也自尽了。
他那个姨娘所生的庶妹，本来也订亲了，原本订的亲也是一个官宦之家的庶子，两家都很满意，发生这件事后也被退亲。
他还记得退亲那日，姨娘和庶妹跪在地上求了又求，换来的却是冷眼和更加恶毒的话语。
“呸，也不看看你们秦家现在是什么破落户，也想配我家公子……”
“要是识相的早就主动来退婚了，也就你们秦家还没脸没皮的在这眼巴巴的盼着这门亲事，怎么，还想着咸鱼翻身吗……”
“这五十两银子算是给你家姑娘的一点补偿，以后别来纠缠我儿……”
后来呢？
秦宅被官府收走，姨娘带着仅有的五十两银子和哭的眼睛红肿成核桃的庶妹回了娘家。
毕竟她们才是一家人。
再后来呢。
他流落街头，和一帮乞丐混在一起，吃剩菜馒头，凭借着往日修行的土系术法在叫花子中间当了个头儿。
听说她姨娘被娘家哥嫂赶了出来，无奈之下将庶妹卖给了一个达官权贵做妾。
他听完后，当时抱着酒坛子，烂醉如泥，只是笑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秦家……终究是散了啊。
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啊，看看这不公平的世道啊！
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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