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坐在门边上,又一茬没一茬地绣着一个肚兜。
这肚兜我一早便开始绣了,若说是什么时候...大约是我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时候吧。现在想想,一晃便是数月,可当时我费尽心机地想要保全孩子的感受却仍旧死死占据着我内心的一个角落。
可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生。我知道的。
到了三更天的时候,我终于绣好了最后一针。我将肚兜从锡环上取下来,静静地看着它。
娘亲从前曾同我说,若是一个母亲不能为自己的孩子亲手做上一件衣裳,那便是最大的失职。所以我的肚兜手帕,都是娘亲一针一线亲手为我缝制的,半分也没有经过绣娘的手中。
可如今...我默默地叹息一声,即便我绣好了,也不会再有我的孩子来穿他了。
我想了想,唤来小蝶:“你将这个肚兜给慈嫔娘娘送去。多余的话都不必说,她自会明白的。”
小蝶虽然满腹疑惑,却还是应了下来,毕竟已经是三更天,只是我怕若这肚兜此时送不掉,往后便再也没有用上它的机会了。
我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下定决心轻声道:“云芝,你过来。”
云芝亦是一副神色果决的模样,在我面前慢慢蹲下身,轻声道:“娘娘,您当真决定了?”
我看着天上皎洁的月色,凝重地颔首:“轮得到本宫犹豫么?”
云芝不再劝我,只是用尽力气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沉声道:“娘娘,奴婢不劝您,也不拦您。”我在这一刻不知道究竟有多感激云芝的善解人意。此时若有一人劝阻我,我想我一定会给自己这样一个理由,缩回我的巢穴,然后自欺欺人地这样生存下去。
可我不能。
我知道我不能。
所以我使劲儿点点头,轻声道:“多谢。”
云芝随着我站起身来,一双黑瞳静静地看着我,慢慢地说:“皇上今儿个歇在珍妃娘娘那儿了。”她叹了口气,补充道:“珍妃娘娘心性单纯,是极好的姑娘。”
我微微一怔,淡淡地笑道:“是么?真好。”
我走出房门,最后用力握了握云芝的手,她的手有些微凉,手心里渗出了一层薄汗。我想我不过是面上镇定,可心里其实早已经同她一样,怕的瑟缩着,抖动着。
我低声说:“这件事儿只有你知道。别告诉小蝶。”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她还小。”
云芝用力点点头:“娘娘放心。”
我慢慢地抬脚,跨过门槛,重重地踩在门前的青金砖地面上。上面的五蝠还在,可我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暗夜如墨。
我拢紧了身上的袍子,慢慢地推开御书房的门。
其实这不怪守卫松懈,不过是萧子吟一早就嘱咐了那些侍卫,若是我来,不必通报。是以我一直在宫中畅通无阻。
我心里有些愧疚,我不知道这份愧疚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这份难得的信任。
御书房里很黑,毕竟他如今正在珍妃那儿,享受着珍妃这样单纯的孩子带给他的,最值得珍视的快乐。
我仔细想想,我在他身旁,能做的不过是用最尖锐的言语刺伤他,然后想尽法子地同他斗智斗勇。他已经熬了太久,坚持了太久。
过了今晚,我们就都解脱了。
映着月光,我隐约可以见到搁在桌上的那张磨损严重的,分布着点点朱红的地图。
是的。我颤抖着伸出手去,迅速将那张地图收起,揣回袖中,飞快地走到屋外。
“娘娘。”
我正心焦地找着传言中的线人,一个压低的男声迅速在身后响起:“快给臣。”
是了,是陆铮。
我心中大喜,忙将那张地图连带一张纸不动声色地塞到他伸出的手里,压低声音道:“快去檀府。把这个给檀丞相。”
陆铮来不及应我,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我身后消失了。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这样,就都结束了。
我抬步要走,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下。他们抱歉地看着我,平静地说:“娘娘,您恐怕还不能走。”
我心下一惊,却只能不动声色地冷笑:“怎么?本宫在这宫里还有进得出不得的地方?”
那两个侍卫不说话,只是坚定地竖起长戟挡在我面前。
我心里愈发慌乱,面上却硬撑着厉声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拦本宫?!”
远处的夜色中,一个白衣的身影渐渐走来,清冷的声音一如往昔。
“是朕。”
我咬着唇,冷声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萧子吟终于站在我面前,眸中再也没有一丝温情,寒若冰雪,冷如深潭。
“檀婳,你太让朕失望了。”
事到如今,我反而心里透着一丝丝欣慰。可我如果细细品尝这份欣慰,却有更大的悲凉掩在其后,让我不敢去想。
你瞧,人就是这样矛盾的家伙。分明是自己的局,是自我解脱,到了最后却还是迟疑犹豫着不肯放下过往和眷恋。
我不再辩驳,因为我自知一切都是瞒不过他的,坦然道:“皇上该如何?杀了臣妾?打入冷宫?”我轻笑一声,淡淡地说:“皇上若是还要这江山的话,不妨先改变下兵力部署,看看是否来得及。兵力分布图就这样被臣妾这个枕边人堂而皇之地拿走了,皇上失望了?愤怒了?还是后悔自己信错了人?”
我上前两步,慢慢伸出手去,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