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弛扬扬地走到众人面前,身姿挺拔如同抽根的白杨,双眸澄澈干净,像是新生的朝阳,有着我早已没有的蓬勃的力量。
老天知道,我当时究竟有多感激他。
他昂首站在我面前,澄澈的双眸中反衬着一簇簇阳光:“既然皇上有难,娘娘有命。草民们自当万死不辞。”
我可以在此立地起誓,若是在朝堂上听到有臣子这般说,我必定只是冷笑而过。可在这个地方,这句话反而有着更加令人信服的勇气。
他话音方落,人群中便走出一个壮年男子,他神色平静,眸色安详,顺着林弛的话说:“的确,草民们原本都是该死的。可皇上不仅有战场上的事儿要处理,心里还记挂着草民们。甚至派了皇后娘娘亲自前来。皇上素日待娘娘极好,即便草民们远在宁州也可以知晓一二。皇上舍得娘娘为草民们这些贱命冒险,草民们自然也该全心全意地回报皇上,回报朝廷!”
他的话极有煽动性,令得人群中纷纷有人站出来,表示可以将自己的药省出来,用来支援围剿叛军的朝廷军队。最后,所有的人几乎连为一阵,众人的眸光暗下去了,却又以一种莫名的方式熊熊燃烧着,火光燎原,足以席卷每个人心中的青绿草原。
我始终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莹莹碧色的草地,而我心中飘然摇曳的嫩草,只要他一点火星,便足以倾世燎原。
萧子吟,你说我贱也罢,你恨我也罢。反正,从头到尾,我从没要你记得过我。
我咬着唇,看着面前面如菜色却始终屹立不倒的人们,深深地福身下去,郑重地道:“多谢。”
他们没有拦我,反而慎重地受了我这一拜。
他们有这样的资格,他们自己知道的。
我站起身,心里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格外轻松,格外舒畅。我吩咐云芝道:“将城中的药留下少许,其余的,都搁上马车吧。本宫亲自去一趟徽州。”
云芝低低地应了一声,脸色微微有些沉重,但还是匆匆去了。
我的头有些痛,许是连着几夜没有睡好的缘故。我之所以将药材还留下些许,是因为我想要拼尽全力地治好那些孩子。我知道父母的心情,他们可以为国捐躯,可孩子们毕竟还小。他们只要自己的孩子活着。
有一个妇人走到众人面前,带着些羞涩的模样,怯生生地看着我,小声说:“娘娘若是不嫌弃...民妇还有些用处。民妇可以替娘娘照看那些生了病的孩子。”她小心地看了看我的神色,见我并无异议,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补充道:“那些孩子都很喜欢民妇的...民妇也没有染病...”她说到此处,声音愈发低下去了,眼眶也有些泛红:“只可怜民妇的孩子没能等到娘娘...娘娘来前几日便病死了...”
我心里一软,亲自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柔和地微笑道:“真好。有你相助本宫,那便再好不过了。那这些孩子,本宫便全交给你了。”
那妇人抬起眼来,泪眼婆娑地看了我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民妇一定...”她哽咽了一下,又说:“一定不负娘娘所托。”
云芝脚步轻盈地走过来,只是一贯清丽的面容上却沉似千钧。她咬着唇,沉默地走过来,缓缓地福身,才道:“娘娘,都备好了。”
远处,群山绵延,青翠地像是要滴出水来。近处,众人目光灼灼,每一道都像是刺在我心上一般。重的却又让我透不过起来。
我遥遥地望向京城的方向。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潇洒颀长的少年,朱笔挥斥间可定生死,翻手覆手间可倒乾坤。他回眸冲我微笑的时候,就像是世界都亮了。他微微一蹙眉,就像是重重地倾覆了我的江山。
萧子吟,你将我逼到这份上,你将我的心困到这份上,我却只能轻轻地,卑微地问你一句,你满意了么?
马车赶的飞快。云芝一路上坐在我身旁,沉默着。
我想说些什么,可头却痛得厉害,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只能脱力地靠在马车上,微微闭着眼睛。
过了一会儿,云芝温暖地指尖轻柔地搭在我的腕上,顿了一会儿,她轻轻地开口说:“娘娘,恕奴婢直言...您的脉象的确是不大好了。”
我点点头,有些无力地道:“本宫知道。只是好歹该把这件事儿办完了才能...”我没有说出那个字,毕竟,对我,对云芝来说,那个字都已经变成了一个绝对的禁忌。
不能轻易言说的禁忌。
云芝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脸去看着一旁。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偷偷的流泪了。
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此时只有我们两人和一个自告奋勇的百姓前来徽州,毕竟宁州那边不能少了人手。马车驶的飞快,不过一个时辰,便远远的可以见到河对岸的徽州城。
大军与徽州城隔河而望,众多卫兵在此处安寨扎营。
我撩开帘子向外望去,此时这里却安静的出奇。许多佩刀拿戟的侍卫走来走去,神色格外肃穆紧张,依稀可以感觉到战争一触即发,箭在弦上的危机和压迫之感。
我仔细思量片刻,竟是再也坐不住,也不等云芝搀我,只是一把撩开帘子,跳下车去。只可惜身子太不争气,险些崴了脚踝。
几个侍卫立马冲上前来,见我们不过是两个弱女子,却仍不敢放松警惕,厉声道:“你们这两个妇人是哪里来的?”
我定了定神,头痛的愈发厉害起来,连腹中都已经翻江倒海,连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