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女人都喜爱漂亮的首饰,易楚也不意外,可她眼下的身份,戴金饰已经逾制,何况是如此华贵的凤钗。
万晋朝原先是有平民不得用金,也不能穿锦的规定,可近些年来,这个规定已经成了虚设,只要买得起,连商户家的婆娘都敢戴赤金点翠的步摇或是凤钗。
杜仲看出易楚的犹豫,将两支金钗都插在易楚发间,端详了会,很认真地说:“都很漂亮。”又吩咐伙计,“将可以搭配的首饰一并取来挑挑。”
有了钗,自然要与分心、簪以及耳饰搭配着戴才好看。
伙计情知是桩大买卖,屁颠屁颠又端了一匣子首饰来。
杜仲也不征求易楚意见,亲自挑了几件,毫不犹豫吩咐伙计用匣子盛了。
先前在绸缎店,易楚便觉得有些奇怪,如今见杜仲如此大手笔地花费,料到必然有事,趁着伙计取匣子,悄声问:“是要见什么人吗?”
杜仲冲她笑笑,“先备着,指不定何时就用到了,”想了想,柔声问道,“你想不想住到信义伯府?”
平心而论,易楚不想。
住在白米斜街,走不过一刻钟就能到晓望街,可以随时回家瞧父亲,而且,周遭的一切她都熟悉,何处买米,何处买菜,都是习惯了的。
而到信义伯府,听画屏说,家中一切吃的用的柴米油盐水粉胭脂都有采办上的人去买,布匹也是由相熟的绸缎店按季送到府里,届时让管事结账就成。
女人若无特别的事,只能待在内院不得随意外出。即便是娘家有事非得回去,也得先禀过长辈征得同意才成。
还有她在威远侯府见到的,杜俏小小的听松院就有十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听说这还是少的,有些人被伺候惯了,就是行房的时候也有人在门口候着,只等事毕就抬了水进房。
那种高门深院的生活,想起来就令人头疼。
只是杜仲既然如此问,想必他已经考虑过,或者说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易楚向来不愿让杜仲为难,只片刻的迟疑,便温温柔柔地回答:“好。”
杜仲见易楚犹豫已猜出她的不情愿,可见到她仍顺从地点头,压在心底的酸软密密麻麻地涌上来。
不由攥了她的手,轻声道:“阿楚,我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易楚仰着头笑,“我知道。”
眸光里,是赤/裸/裸的爱恋与信赖。
那份痴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比如大勇、俞桦甚至郑三嫂都知道易楚的一颗心尽数放在他身上。
杜仲长长地叹口气,他何德何能,能够娶到这样倾心爱慕着自己的女子。
出了盛福楼,已是正午。
杜仲让大勇在酒楼定了雅席,与易楚吃了午饭才回去。
易齐在家里坐立不安,先前绸缎店的伙计已将布匹送了过来,齐齐整整的八匹布,都是上好的料子。尤其是怀素纱,易齐见郡王府的小姐穿过,走起路来裙摆摇曳,像踏在水波之上,别提有多美。
要是自己能穿上这么一身,岂不成了九天之上的仙子,任是谁也会动心吧?
易楚待她虽然不比往日亲近,可吃穿用度从不亏待她,只要她开口,易楚肯定会允她也做一身的。
易齐心神不定地吃完午饭,拿起绣花绷子,装模做样地坐在窗前等着。
没想到,过了会,天气骤然阴沉下来,竟然落了雨。
夏日的雨,大且急,劈里啪啦落在青砖上,很快地汇成一汪汪的积水,急雨打在水坑里,水花此起彼伏。
易楚与杜仲便在此时进了门。
两人同撑着一把伞,看起来非常狼藉。尤其是杜仲,因为将伞大半遮在易楚这边,他的长衫几乎湿透了,紧贴在身上,虽然狼狈,却更显得肩宽腰细体格颀长,教人看了就禁不住脸红心热。
经过水坑时,杜仲单手环住易楚的腰身半抱半拎地将她提了过去,引来易楚一声惊叫,紧接着却是“咯咯”的笑声。
易齐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出去说布料的事,只紧紧地咬了下唇。
连着几天,杜仲上午都带了易楚出门,不单是前街,也往东华门以及护国寺那边,每次出门都不空手,先是买了两套青花花鸟纹的碗碟和粉彩西番莲纹的梅瓶,又买了座两尺多高的太湖石的假山盆景,再后来买了两棵带着花骨朵的栀子花种在梧桐树旁。院子里便有了浓郁的栀子香味。
下午的时候,两人多半在正房里闭门不出。
易齐去过一次,易楚坐在窗边做袜子,杜仲则俯在炕桌上看书。见到她进去,易楚神色倒还平常,笑着问:“有什么事?”
易齐娇笑着道:“看到姐姐买了不少衣料,我新近倒是画了些花样子,姐姐看看能不能用上?”
易楚素知易齐在女红上别有天分,仔细地翻了翻,挑了几幅留下,并未提做衣服的事。
易齐只得离开。
而杜仲自始至终头都没有抬过,更遑论开口说话。
越是如此,易齐心里愈发不甘,暗暗下了决心,定然要在杜仲身上找回面子来。
易齐做好了打算,准备沉住气徐徐图之,而京都却有人沉不住气了。
这天夜里便有人趁着天黑偷偷爬上了墙头。
俞桦等人得了杜仲的吩咐,只隐在暗处并不显身。
来人共三个,都穿着黑衣黑衫,黑布蒙着面孔,只露出一双眼眸在外头。像是做惯了这行,并不急着往里跳,而是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