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见她这样,自己也缄默下来。其实她的心和她是一样的,就算被他赶出神宫,听说他有难,还是一门心思的想救他,只要他好好活下去,哪怕陪在他身边的不是她也可以。她先前听他提过使用经文的步骤,加上巫女也常用招魂之类的术数,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有胜算的。然而还是不敢断定,因为需要深厚的内力做支柱。她暗里打定主意,实在不行,只好担些风险逼自己的魂魄入师尊体内。那具身体六神无主,但修为强大,若侥幸成功,借他的手救活临渊不成问题。
但这样做是下策,她不好透露太多,目前能做的只有尽量安抚莲灯。她怀着身孕,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不能急出个好歹来。临渊是凉薄的人,他对所有人的感情都不深,连与他相伴了百年的人,也是说撵就撵了。但对于莲灯,他的感情浓烈到让人讶异,哪怕已经自顾不暇,不见她来,依旧不得安宁。
马车驶上甬道,一路向上攀升,将到宫门前时,远远见一人,紫衣白发孑然而立。她乍见他这样吃了一惊,询问莲灯,莲灯点了点头,“一夜白头了。”
她看惯了他不可一世的样子,突然发现他沦落至此,心头只觉惨然。大概他没想到她会来,只忙着接应莲灯。等她下车时,他分明有些讶然。
她叫了声师兄,“你怎么……”
他眉目温和,不复往日的凌厉。上次的事过去有一阵子了,现在莲灯再次怀孕,他的怨恨已经淡了很多,见到她只点了点头,“你来了?”
他不显老态,满头的银发反倒有种妖冶的美。可惜这种美美得太凄凉,她哽咽了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他语气轻松,“一切如常。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吧!”
今早察觉自己身体有异,他仔细算了算,他活了一百四十二年,是寿终正寝,应该和师父一样,走得没有任何痛苦。死亡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大份量,但因为忽然有了牵挂,才开始变得无比惧怕。其实安然面对和畏缩不前,结果都一样。他感到难过,静下心来打了个坐,渐渐又想开了。现在什么都做不成,再急又能怎么样?先让灵台郎们试一试,如果不成功,只有等将来机缘到了,或许出现一个人,歪打正着的将他唤醒也未可知。
她们都是天要塌的样子,反而叫他难过。他说不要紧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随缘。”对翠微道,“跑了半天,先去休息一会儿。晚上备了宴,我们一起吃顿团圆饭。”
翠微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勉强点了点头,转身往她的寝宫去了。
“你就是为了去找翠微?”他叹了口气,来牵莲灯的手,“车上颠得厉害,吐了吗?”
她说没有,抚抚自己的肚子强颜欢笑,“宝儿知道今天不同于往日,不会给阿娘添乱的。”仰头仔细看他,“你当真没有什么不舒服吗?”
他笑了笑,拉她到殿里去。还是他静室外的那间屋子,淡淡的柞木地板上设着矮几和两方锦垫,四周围纱幔低垂,有风吹来飘飘拂拂,可以暂时让人忘了忧愁。
他扶她坐下,指了指前面的殿宇,“这里能看到来客,上次我就在这里偷看你,要不是九色出卖,你大概不会发现的。”
莲灯想起来,那次他叫人送了一大堆衣料和钱财到云头观,她特地来神宫拜谢,他因为害羞,躲着不愿意见她。好在那时有九色,它带她绕到后面,才发现他根本没有闭关。他躲在门框后偷窥前殿,他们在廊外看他,她笑道,“现在想起来,就像昨天刚发生似的。你那时候这么别扭,还是国师呢!我起先以为国师高高在上,很了不起,后来和你走近了,发现你是这模样,真叫人敬爱不起来。”
他嘀咕了下,“我不要你敬我,只要爱我就好了。我在外可以盛气凌人,但是因为喜欢你,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私下里的情不自禁,也不怕你宣扬出去。其实除夕那晚看烟花时,我就很想吻你……”他腼腆地笑了笑,“我觉得你的嘴唇应该很甜,但是因为刚刚吃过胡饼,上面沾着油腻,难免扫兴。”
“你自己也吃胡饼,我都没想过嫌弃你,你却怪我嘴上油多?”她有点不满,但他的爱意像溪流,涓涓流淌进她心里。她不由怅然,“要是那时候亲了多好,起码我可以早些爱上你。”
她只想爱,没有考虑能否得到回报。他抚摸矮几上那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把她攥在自己掌心里,“我也后悔,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么短,眼看要好起来了,结果……你要答应我,不管将来如何,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如果我回不来,等宝儿大了,想知道自己的阿耶长什么样,你带他来九重塔见我,让他看看他阿耶曾经如何风华绝代。”
她被他逗笑了,“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自吹自擂。”把另一只手盖在他手背上,正色道,“不许你说丧气话,我求了翠微,让她一定救你。单是放舟他们我不能放心,有翠微就好多了。她也通奇门遁甲,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
他顿了下,长长叹息,“我当初和她割袍断义,把她赶出了神宫,现在要她为我续命,又把人找回来……”
“事关生死,还要考虑面子问题吗?况且她也关心你,不想让你有闪失。上次我把功力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