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一句接一句,每一句都是重击,激起滔天的痛恨,滔天的怨毒。
这些感觉在心中膨胀,不停膨胀,似要将整颗心胀爆。
她只想冲上去,将端阳碎尸万段!可她偏偏不能动,也不能开口,只能感受那些情绪,在心中一直膨胀,一直膨胀,胀得胸中没了空气。
心口剧烈一疼。
楚乔不由浑身又一颤。
她的脸更加扭曲,一丝血从嘴角流出,滑过下巴,滴落衣襟。
一滴……两滴……
扭曲的脸不动了,涨紫慢慢褪去,剩下一种灰白。
楚卿冷冷看着。
房内寂寂。
死一般的寂静中,响起微弱的嗬嗬声。
她转头看向楚风。
楚风须发颤抖,一双老眼拼命睁大,望着旁边的女儿,脸上老泪纵横。
楚卿走过去。
她一抬手,解开楚风的穴。
"阿……乔……"他哑声喃喃,泪流不止。
楚卿静静看着他。
房内依旧寂寂,除了楚风的哽咽,再没别的声音。
过了很久。
楚风终于不再哽咽。
他的目光始终停在女儿脸上,慈爱不舍地流连最后一遍,终于抬眼看向楚卿。
这一眼冰冷。
"端阳公主,你胜了。"他说。
他的声音居然很平静,像雪山上的冰川,又冷又平静。
"你败了。"楚卿说。
"我败了。一个失败者,没什么好说的。"他看着她。
楚卿也看着他:"你后悔么?"
楚风忽然笑了。
"后悔?我无须后悔。我相信,阿乔也不后悔。我们都是局外人,还轮不到我们后悔。端阳公主,后悔的会是你,不论成败,你都一定会后悔。你说阿乔不明白,其实你也一样。自从这局棋开始,你的下场就已注定。你不会有好下场,不论成败,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楚风缓缓说着。
他的声音沙哑平静,既像陈述,又像保证,更像诅咒。
楚卿冷冷听着。
"不劳东怀王挂怀。既然做出选择,就要承担后果。你如此,我如此,每个人都如此。"她神色无波,淡淡道,"我的后果我自承担。东怀王,你的后果呢?"
"也不劳公主挂怀。"
这一句话说完,楚风猛地一咬。
噗!
一股鲜血如柱,喷向楚卿身上。
楚卿一闪。
血柱洒落在地,登时一片殷红。
房内彻底安静。
再听不到说话声,也听不到哽咽声,甚至都听不到呼吸声。整个房内像没人一样,只有淡淡的血腥气,在空气中飘散。
楚卿看着地上的血。
血红得刺目,当中还有半截断舌。
正是这半截断舌,说她一定会后悔,说她没有好下场。
她忽然眯起眼,转身走出房门。
外面已入夜。
夜风拂过她的长发,拂过她的衣袂。她在风中越走越快,好像在逃一样,一口气逃回自己的卧房。
砰!
她一停也没停就推开门。
房内两人吓了一跳。她更吓了一跳。
里面竟然有人!
乌漆墨黑的房内,有两个人对坐,正都往她这边看。一个竟是宇文初,另一个居然是姜檀!
这是什么情况?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她不由瞠目。
"手谈。"
"在我房里?!灯也不点?!"
"嗯……好像是。"
她忍不住扶额。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儿?!大晚上坐在她房内不说,两个还摸黑手谈?不觉得很诡异么!
嚓!
灯亮了。
宇文初点着的。
"佚王殿下说,他下盲棋一绝。我一时好奇,趁天黑不便视物,向他讨教一下。"姜檀笑道。
楚卿哭笑不得。
"两位好雅兴!但为何选在我这里?难道此处特别黑?"她说着走进来。
烛光照亮三人。
"公主殿下,你没事吧?"宇文初看着她问。
"没事。"
"可你脸色不太好。"姜檀看着她说。
"我夜晚回到自己卧房,却惊见两个不速之客,我的脸色应该很好?"她没有好气。
宇文初摸摸鼻子。
楚卿看着两人,一指房门:"此刻刚入夜,新月未明,外头正黑得很。二位既喜摸黑,不妨移驾院子,继续手谈。我就不送了。"
主人一来就下逐客令。
还是个很不客气的逐客令。
对面两个相视一眼,都干笑两声,迅速消失门外。
不该在的人走了。
楚卿这才坐下,烛光照在她脸上,她目光落入棋盘,人却似在发呆。
烛火摇曳。
周围忽明忽暗,她的神色随之飘忽,像陷入迷离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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