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淡。
山上起了一层雾,薄雾四下流散,散于山野树丛,也散于竹林间。
竹林寂寂。
黎明前的黑夜,在这里更显幽静。
竹舍内悄悄然。
这个时辰还早,人们都还在梦中,元极也不例外。
他在梦中翻了个身。
身下的竹榻有点凉,一丝丝渗入里衣,让他在睡梦之中,也不觉浑身寒毛一竖。
好冷。
这股冷意森然,似乎不单单来自榻上,好像空气忽然变冷。
冷得心发寒。
元极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
有人!
昏沉沉的屋内,一抹人影淡淡,就站在他的**前。黑暗之中,那一双眼眸清冷,正对上他的目光。
元极一掌挥出。
掌风激荡中,他从**上跃起。
他的动作已很快,可**前那个人更快,他才刚一动,那人就绕到了身后。掌风打空了,他只觉后颈一麻。
扑通!
他倒在地上。
身上又几处一麻,他失去了知觉。
在失去知觉之前,元极心中只在想一件事:居士呢?有人夜入竹舍,居士不会没发觉,怎么不来救他?
居士去哪了?!
屋内很静。
元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那人踢了踢他,满意地一笑。微弱的光透过窗,照在那人脸上,是姜檀。
姜檀不慌不忙挟起元极,飘然离开竹舍。
雾气流动。
竹林依旧静,竹舍内更静。
因为,这里已没有一个人,元极不在了,南山居士也不在。
东方泛白。
这**终于过去,黎明终于到来。
晨风吹动薄雾,雾气渐消。天虽已破晓,却没有放晴。即使站在山顶,也看不见朝阳,只有满天阴云。
“希望不要下雨。”宇文初说。
楚卿点点头。
他们已离了小屋,开始下山。如果真的下雨,中途就要找地方躲避,在这崇山峻岭中,避雨并不方便。
滞留南疆数天,几乎天天大晴,偏今天阴下来。
天公还真不作美。
楚卿抬头看看天色,又扭头看看南姑。
南姑对她一笑。
笑容依旧那么温暖,那么温柔,与往常并无不同,但不知怎么的,她心中总有点不安,却又说不出为什么。
这让她越发不安。
“公主放心。”南姑微笑说,“南疆的每一寸土地,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即使真的下雨,我也知道何处能避雨。”
楚卿也笑笑。
可她担心的不是这个。
她能感觉到,南姑有心事。
究竟是什么事?
自从昨夜出现之后,南姑给她的感觉,就总是心事重重。她很想问一问,但是她知道,南姑不会说。
是为了龙灵么?
他们一路下山,隐约有人在偷觑,连她都发觉了,南姑更不必说。这些人在监视他们,想是奉了族长之命。
龙灵在想什么?
南姑在想什么?
楚卿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了解南疆,也不了解身在南疆的南姑。
她默默走着。
手上忽然一暖,姜檀凑过来,牵住她的手问:“阿瑞,你离开南疆之后,还会去看望我皇兄么?”
她一愣。
“郢主已大好了。”她看着姜檀说,“只要善加调养,应该能……”
安度余生。
她及时收住这个词。
姜枚的身体已很差,二十年毒物侵蚀,已让他像株被蛀空的树,虽然蛀虫尽去,但内里已经空虚,再也变不回正常人。
姜枚明白。
她也明白。
唯一蒙在鼓里的姜檀,如今也已明白实情。
可是,他仍旧这样问。
楚卿不禁心软:“郢主会好的。他心胸旷达,似霁月清风。这样的平和心性,对调养身体最好。只要注意起居,会休养得越来越好。”
这是安慰话。
虽然没有用,但她忍不住这样说。
姜檀笑了。
“我就知道,阿瑞心最好。”他忽然停下来,拉住她也停下,“你会常去郢国么?”
她还没回答。
宇文初已在旁边开口:“三殿下,你别强人所难。”
“没你的事。”姜檀冷冷说。
他头也不回,眼神一瞬不瞬,仍定定看着她,似乎执意听到答复:“阿瑞,你会去郢国么?会去看我皇兄,还有去……看我么?”
这人还真执着。
楚卿无奈,只好点头:“会。”
“真的?”
“真的。”
姜檀开心笑了,忽然抱起她,转了一个圈:“我最喜欢阿瑞!”
宇文初皱起眉。
平王这个混蛋!越来越不像话!
“三殿下……”他上前阻止,可才刚走半步,就被人拉住了。
他回过头,看见南姑。
南姑不说话,只是拉住他。这轻描淡写的一拉,让他再也动弹不得,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
“前辈……”他苦笑。
南姑不理他。
他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闷闷转过脸,可这一转脸,面前的两人已不见。姜檀拉着楚卿,已经跑远了。
该死的平王!
他心中暗骂,立刻要追上去,却发现仍走不动。
不是吧?!
他有点急了,瞪着南姑:“前辈!”
“你急什么。”南姑仍旧不看他,只是望向跑远的两人,眼神很复杂,语气也很复杂,“你以后时间多的是,这片刻光阴就别抢了。”
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