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很多恩仇是可以一笑泯之的。因为经过时间和空间的漂白,我们终于发现,所谓仇怨,不值一提。
——题记
六月底的锦城,早早进入炎夏,整个城市,绿树摇曳,风声无边。
董小葵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她要回去。所以,也没有人去机场接她。
她坐靠窗的位置,一直看着窗外,看到渐渐近了的锦城,忽然就生出几分亲切来。飞机降落,机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大包小包的行李,依旧是上演着相聚别离。
等在转盘处提取行李,听着南北混杂口音,旁边有一家三口讲话,在争论从机场出去吃什么,用的是锦城话,特有的“an”韵尾音有一种慵懒的撒娇。
这是久违的乡音!
她站在那里仔细地听,这种乡音多起来,即便是争论,语音里都带着略略的撒娇与慵懒。这就是锦城,号称全国最休闲的城市,慢速度的生活,或许更适合她这个没有太多名利心的人吧。
锦城是适合我的,即便是没有他。她想,伸手去拿行李,不料却被行李上裹着的单据纸片划破指尖,鲜血直流。
她倒吸一口气,只觉得疼得钻心,于是用力将血挤出来。心里却是责怪自己:都回到锦城里,你还这样去想他。
旁边穿着宽大白色仿唐装衬衫的女子,赶忙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创可贴为她贴上,还说先贴着,赶快去工作人员那里拿消毒液处理一下。
董小葵微笑着说谢谢,那女子巴掌脸上一双眼扑闪,配着一旁的酒窝,浅浅的微笑,周围都恍然生动起来。她说:“要注意清洗,感染了就麻烦了。我以前就见过,不认真清洗,最后发高烧。那指尖还留疤了。”
她言语严肃,似乎是怕董小葵不重视。
“谢谢你,我立刻就去。”董小葵对着她笑。
她也笑,眼如弯月。伸手拖了她的行李,小小的一件,对董小葵说:“快去。”然后,她的电话响起来,在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低声讲:“我拿到行李了。马上出来。”
然后,她拖着行李往外走,还不忘回过头来,说:“记得哦。”
董小葵点点头,又在转盘边等了许久,才等到自己的第四件行李。她将行李放在推车上去做了消毒处理,然后坐了机场大巴去车站,在客车司机不小包的东西扔进客车行李间。
做好这一切,上车,她对着票号入座。座位靠窗,旁边女子有浓浓妆容,穿着碎花连衣裙,短碎发,像七十年代末的时髦女子,正半闭着眼养神。
董小葵说“请让一下”,那女子随即抬眉打量她。董小葵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开口说的是普通话,字正腔圆,嗓音清澈。
看来,三年。也不是一段短暂时光,习惯真是太可怕的东西,如同现在似乎习惯性就想到他。
车里,有一种植物腐烂的气息。耳畔是冷气嘶嘶的声音,加上发动机的鸣声,令人头晕脑胀,昏昏欲睡。车才出锦城西北门,上了高速路,车里的人就睡下了不少。前排有位大叔更是鼾声此起彼伏。
董小葵也十分疲累,但她没有睡着,一直瞧着窗外,灿烂日光,高速两旁花木茂盛,一排排的芙蓉枝繁叶茂,再往远处看,是大片青青的稻谷,一直延伸到高而远的天边,偶尔会有成群的白鹭飞起,欢快地掠过。
她看着这三年来,只属于梦里的场景,舍不得闭上疲累的眼。后来,大约是太累,也终于睡着。等到醒来时,车刚下高速,大约是因为颠簸得太厉害,她一下子醒来,脖子有些僵硬。抬眼看窗外,日头已经下山,山边只余下大团瑰丽的云彩,甚是绮丽。
车进县城站,已经是最后一班进站。其余的车都停在那里,司机早就下班了,整个车站显出空荡与荒寂。而下车的人,迅速拖了行李,与前来接他们人会合,迅速离开。
董小葵将行李都拖到车站门口,伸手拦的士。拦了几辆,听闻她要去云来镇,都面露犹豫,最终开车走开了。
因为云来镇属于丘陵与山区的交汇处,入夜就比较荒凉,这几年频发的事故,大约让司机们对即使是一个单身女子的董小葵也心怀防备。是啊,谁知道在云来镇那头,有没有合谋人在。
渐渐的,暮色四合下来,整座小城灯火辉煌。董小葵在路边蹲身下来,并不是害怕担心。事实上,她并不怕露宿街头。这一刻,她只是觉得累而已。
她捂着脸,坐着,恍惚之间又想到许二。想到再不与他相见,便有些失魂落魄。
过了良久,她站起身来,准备再碰碰运气,如果实在没有司机愿意去云来镇,那么,她就去找一间旅社住一晚,总不能露宿街头。
后来,终于有一位司机可以前往,因为他原本是云来镇镇口的人,早年搬到城里去住了,现在云来镇还有一窝子的亲戚。那司机激动,说了很多,到后来居然翻出了与董小葵共同认识的好些人。
车行了半个小时,便是到了云来镇,那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妈妈的铺子门已经关了,这会儿应该是在楼上的客厅里看电视。
董小葵拖了行李放在街边,拍着木板铺子门,喊:“妈,开门,我回来了。”
妈妈没有来开门,倒是对门屋檐下的灯一下子亮了,有人不确定地喊:“小葵?”
董小葵听得出是张奶奶的声音,应了一声,说:“是我。”
“呀的啊,真是小葵啊。今早,才听你弟弟说你最近要回来,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