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敛枫将会在四点离开锦城,飞往京城,然后在京城呆一天,准备一下,飞离中国。董小葵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堆放在客厅,来来回回,一刻钟也没有停留。她不断想起周韵说到李敛枫身体状况时的凝重神色,心里有些惶惶然。仿若这一次离别,就是诀别。
她思前想后,想起初见李敛枫,他带给自己的安定与温暖,之后种种的保护….
终于,董小葵感到十分害怕。顾不得将汗涔涔的衬衫换下,直接开车前往机场。午后的日光很强盛,将机场高速照得很明亮。也许是没有睡好的缘故,她感觉有些眩晕。
在机场停好车,抬手看腕表,恰好两点整。根据李敛枫的性格,大约就是这个点到机场。所以,她四处张望,企图能看到他。
是的,她履行对他的诺言,不来送他。她只是来看看他的。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人来人往,根本没有他的身影。甚至是周韵的身影都没有。而那一班航班也没有延误的迹象,这就表明李敛枫已经通过安检,或者根本没有在这一班航班上。
她有些无力,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座椅上坐下来。也许是因为地震让人懂得珍惜每一分感动与遇见,她觉得自己变得异常脆弱。
坐了一会儿,就快四点了。她快步走出机场,在车里给李敛枫打电话。电话还没有关机,一直是长音。等了好一阵,那边才接起来。
董小葵按尽量稳住呼吸,平静地问:“你在机场了?”
“是。已经登机了。”李敛枫回答,语气十分平静,周围果然有空姐的喧闹声。
“那,你保重。记得给我发邮件。”董小葵说。其实,她想说“有空给我打电话”什么的,但是不敢说。因为怕无法承受的事情。她是个鸵鸟女子。如果一直有电子邮件来,那么就证明他一直在。
“好。你好好加油,我该关机了。”他说。
“好。”董小葵还是这个字,这一刻感觉语言无力。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发动车子徐徐出了机场停车场。刚拐入机场高速。就收到短信,她在下一个停靠点停下查看,是李敛枫发来的。他说:丫头,你终究还是来了,谢谢你。
原来他在暗处看着自己。或许一直看着自己的焦急。董小葵在旁边停靠半晌,回了一条:是朋友,是生命里的遇见,不谢。
她知道这一条短信,他不会回。于是摁了发送键。
回到许仲霖的房子,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把一部分的古籍放到许仲霖的书房,又将一些东西整理打包放好。同时将能贴身携带的都放到车里。
如今,李敛枫也离开了锦城,许仲霖因为工作的原因也回了京城。锦城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座空城。董小葵越发想念妈妈,怕妈妈一个人在帐篷里住着难受。于是在暮色四合时,开车回云来镇。
车一路往云来镇去,疾驰而过。风从车窗进来,猛烈而冰凉。远处的山峦,雾霭沉沉,在夕阳映照下,呈现一种泛红的粉。她将车开得很快,看着周围的风景逐渐模糊。
天色完全黑下来,董小葵终于回到云来镇。镇子里有好些帐篷已经撤下。大多数人已经暂时从恐惧中走出来,搬回家去。
黑色的五月算是渐渐亮堂起来,妈妈却还是住在帐篷里,那帐篷是陈俊帮着弄的。虽然简陋,但是一应俱全。
董小葵将车停在学校门口,往帐篷走去。帐篷里已经掌灯,有些人家为了节约已经睡下。董小葵往帐篷走去,也许是太累的缘故,一走到帐篷里。就躺在床上,妈妈过来问她吃过晚饭没有。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只点头说吃过了,想睡觉。
胃部空空的,有一种莫名的灼烧。她觉得额头有些发烫,拉了被子裹住自己,辗转反侧,是时睡时醒,往事一幕幕,支离破碎,那些生命里遇见的人,各种各样,形形色色,都匆匆来去。
岁月无情,人在暗中换。如何也留不住美好的时光。
在朦胧里,她只觉得整个人要坠落到无底的深渊,耳畔是呼呼风声。
这一晚,明明是月色朗净,后半夜偏生下起雨来。淅沥沥的打在帐篷上,董小葵觉得冷,裹紧被子。有一双贴在额头,十分担忧地说:“你这孩子,怎么发烧了?”
董小葵听得是妈妈的声音,忽远忽近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她翻了个身,靠在妈妈的怀里,说:“妈,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这都发烧了。我去找王医生。”妈妈说。
董小葵拉住她,只是摇头,说:“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她紧紧攥着妈妈的手,一点都不放松,将头靠在妈妈怀里。这一夜,到了后半夜,风雨大作,雷声轰隆。她却丝毫都不想醒来。
就这样,第二天一大早,董小葵终于病得严重了。这似乎是这么多年来,病得最严重的一次。在她的印象中,上一次病得不想起床,病得天昏地暗,还是爸爸在的时候。那时,爸爸背着她去找医生,打了一针,回来的时候,经过索桥,看到夕阳如血,河水静默,沉淀成一幅水粉画。四面青山隐隐黛青。
她在迷迷糊糊里,听得妈妈跟医生对话,忽远忽近。后来,似乎打了吊针,因为感觉有冰冷的液体进入身体。
她只想睡去。那么,所有的纷纷扰扰都可以远离。许家给的压力,对李敛枫的内疚与亏欠,余姚的暗害……
诸如此类,如果睡去,或许就没有发生。
她像是个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