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做得这样好,算得那样好,终了,这事情却未必能如那人想的一般顺利。
毫不犹豫地转身,宋歌迈着步子离开。
巡逻么,护卫守的是国,守的是家,却未必要守那个高坐之上、心思阴沉的人。
夜色浓稠得如同一池死水,便是丢下石子,激起的也只是让人想呕吐的秽物,听不见清脆的声音。
浸染在这样的夜里,女子死死抓着被子,冷汗湿了衣襟,脸侧粘着的全是乱发,眉头皱得很紧。梦中,她似乎遇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只是不知为何,她只是闭着眼挣扎,便是胸口剧烈起伏也死咬着牙不出声……
霎时,眼皮颤动,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女子猛地从榻上坐起来,眼底满是惊惧。
她难得好梦,也早习惯了血腥绯色,却是第一次,她梦到了曾经。那样久远的一段记忆,平素不怎么想,很多细节都忘得干净了,今夜却忽然梦得这样清楚。真是叫人难得不惊惧。
——你怎么了?
大抵是刚刚历过一场噩梦,此时的朱心意志力极为薄弱,虽然能控制住欢颜,却耐不住一个声音从脑海中传出来,是她在问她,问她怎么样。
朱心一愣,带点诧异。很快又抚额轻笑出声。
便是被她压制在身体之内,她竟也还有这个心思关心她,当真如楚翊说得一样,那个女子,偶时的行为和想法确是叫人不知怎么说。他起初想说她傻,后来觉得她是善良,最后还是觉得她傻。他想,自己便不会像她,做那么多傻事,虽然有些傻事真的会让人感觉幸福。
大抵是太久没有说话,朱心开口,声音意外的沙哑:“方才的梦,你都看到了罢。”
女子没有答话,但朱心能够感觉到,她还在。
深深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梦境里,没有出口,没有光亮,朱心一瞬又睁开眼睛。将被子扯上来了些,又拿过外衣披在肩上,朱心靠坐在角落里,微微仰着头。
那个梦里,她还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如今想来,那段时日里的记忆,不论与那时相比,都真是她一生中最为恐怖的回忆。即便在那之后她遇见的很多东西都比那更残忍、更血腥,但却再没有什么能让她害怕到手脚冰凉,浑身发颤。
方才梦里的她,被关在一处装满毒蛇的屋子里,她进去之后,眼看着软体动物冰凉着弯曲的身子、盘在桌角上冲着进去的几个孩子吐信子。在一个孩子受不住惊吓倒地之后,它慢慢爬过来,那个孩子想反抗,却不想腿一踢出去便被咬着了。随后,那条如同壮年男子小腿一般粗细的蛇就这样将他吞入腹中,一点一点,直至蛇腹里出现了那个孩子的形状……
“当时,他大抵还是活着的罢?可能只是晕了,我虽然怕,但已经学会了不将情绪表现出来,我当然可以救他。可是还好,还好我没有去救。”
从梦境中恢复过来,朱心的声音始终很淡,言语里没有半分温度。她就那样寻常的叙述着,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内容,却听得人一阵心惊,背脊发冷。
只是听着都觉得可怖,更遑论置身其中,遑论置身其中的人、在当时,还是那样小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