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世事黑暗者多,但这个世上也从来不缺光明磊落的人。只是,便是这般,那些人也未必没有做过不磊落的事。
可纵然如此,只要不是害人,这又有何不可呢?便是放在待人处事上来说,这与那些容易叫人不适、打着所谓“简单直接真性情”的鲁莽无礼相比,这实在是好太多了。
而且,唯有懂心机,才能不被人以此玩弄。
就这一点上来说,胡将军实在是有些认识不足。
真正明智的将领或者君主,他们要比所有人都仁慈,也要比所有人都残忍。
即墨清深谙此道。
“哎,你既是想同他讲,为什么不去自己和他说,告诉我做什么?”
寒风凛凛,宋歌被冷得环紧双臂,嘴唇都有些发白。许是因为这样,连带着脑子都冻成了一团,解不开来。瞥他一眼,即墨清理所应当的这样认为。
“如今那胡将军对我已是多有留意,而我在军中也稍稍有人晓得,我们知道的是秦漠隐于暗处,而不知道的呢?那个人总不会只chā_tā一个人在这儿。在探清楚形式之前,一切都是未稳未定,这个时候,你叫我去同他提出这个,你是嫌我不够招风么?”
听着他凉凉话语,宋歌哦了一声之后收到某人一个斜眼,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方才的话,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这个便不提了。但你刚刚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有一种在看蠢货的感觉?”
闻言缓缓转头,即墨清带出个笑来,繁星闪烁在他的眼底,柔和了原本清冷的神色,仅仅一眼,便让人有一种春风拂面暖融的感觉。如弦月清辉蒙蒙、阳春皑皑照人,如细雨霏霏温润、风絮遥遥暖温。
身前男子虽只一身简单的粗布衣裳,虽仍带着伤痕在侧,却依然好看的厉害。
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宋歌还没来得及在心底吐完槽,便看见眼前男子轻轻启唇,语带笑意。
“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蠢货,较之你的同类,如此已是难得,切莫因此自轻自贱。”
拍拍僵在原地的男子的肩膀,即墨清淡然走过。而被留在原地的宋歌显得有些零乱,在被拍过之后打了个激灵。想了想,不对啊,他凭什么蔑视他这么高深的智慧?!
反应极快地僵着被冻得冰冷的腿回过身去,却不想,那个分明刚刚才走过去的男子却已是人都见不到了。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后,宋歌吸着鼻涕去胡将军的书房与他商量战略对策。具体商量的什么,众人并不晓得,只是看见胡将军出来后一副激动高兴的模样,跟着他的士兵们都知道,会让他们的将军这样开心,要么是得了好酒、要么是得了猛将、要么是得了佳计。
虽说那个新来的左将军看着不靠谱,对于这样一个年轻的长官,他们也确是难得服气,但思及战场之上,他的表现也实在算得无惧奋勇,于是又敛了心思,开始反思起来。兴许之前真是他们对他有所误解,是他们不该一直用有色的眼光看人,兴许这个看起来意气的少年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只是靠着世袭才混出来个官位。
他们想,这个人,说不定是真有些本事的。
便是这时,宋歌踏出门来,众人的眼里,今日的他身姿格外英挺、眉目间格外充满正气。可还没有保持一会儿,那个英挺正气的年轻将军却忽然眯着眼一个喷嚏打出来,因走着路,还踉跄几步才终于站稳,站稳之后他吸吸鼻涕,摇摇头,这才走开。
众士卒于是默然颔首……
嗯,这便是人不可貌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