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算一算,却已经八年了。”
即墨清转向她,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不是十指相扣,而是将她整只手都包在自己的手掌里边。这一刻,她忽然有一种错觉,他的手不是忽然牵上来的,他已经这样牵着她很久了。
而只要她愿意,以后他们还可以这样相牵相伴很久很久。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知她心底所想,即墨清只是紧了紧她的手。即便是这般清和天气,但毕竟是站在夜风里,女子的手还是有些凉。
八年,如今的他被沙场染上几分利意,轮廓变得深刻分明,她却仍是皎若繁花,正当韶华的模样。可即便模样没有改变,那个口口声声本女侠、咋咋呼呼的小女子却似乎被丢在了时光里,如今的欢颜虽仍是灵气明澈,却早不会那样毫无顾忌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却没有不好,这样很好,她怎样都很好。
时间没有改变她的模样,真好。他希望能够保护她永远不变,希望她能够这样澄澈明净直至老去。可是人都是会变的。不过没关系,他有信心,不论日后的她变成什么样子,他也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爱她护她,毕竟那是她啊。
他这么想着,却不晓得日后的种种变故,却不晓得她容颜不变的缘由。
风北阁人自幼服药,是以生长缓慢,容貌自是极难改变,可相对的,他们生命流逝的速度也会很快。他们不会如寻常人,只要健康无病,便能安然老死。他们的青春年岁很长,衰老却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如同茶花枯败,要落,便是整朵整朵的落。不似寻常花木片片纷纷,是以叫人触目惊心。
风北阁人一旦开始衰老,便是大限将至。
“欢颜,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问出口后,即墨清低了低眼,似是有些不自在,“八年了,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这个夫君,我似乎当得不大称职。”
生辰?是那种遥远又无谓的东西?
朱心从来不重视这个,但今日他问起来,她又觉得感觉有些微妙。
尚未从那个吻中回过神来,朱心于是一愣,下意识便开口道:“我不知道。”很快反应过来解释,“爹爹从前给我过生日,都是按我回来的日子算的,可真正是那一天出生,却谁也记不清。”
“哦,我们又多了一处是一样的。”即墨清若有所思般笑了笑,很快又对她扬唇:“不过没有关系,总归我们日日都在一起,那便将每一日都过好罢……”
后来他说的话,她没有听得清楚,故而不晓得他说了什么。就像,她也不知道,不过就是一句话,为什么会让她这样恍惚。
人对爱的第一印象,是孩童时候父母给的。而第二印象,应是少年时期,友人予的。如果这两个都没有经历过,那么即便之后遇见一个让你愿意倾心的人,或许也不能那样浓烈,反而会不自在。因为这样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
对于未知的东西,要么学习,要么抗拒。
朱心自认不是多好学的人,对于感情的反应总也迟钝,或者说,不是迟钝,该是不愿意承认。这样讲来,她当然不可能是第一种。
可是,再怎么喜欢逃避的人,他们也是会有本能的。
比如面对惊惧时的心慌,面对酷好之物时候的欣喜,面对所爱之人时候的心动。
仿佛入魔一样,朱心的眸色微微变深。
事后想想,她也很是疑惑……也许当时真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思,但凡存了半分理智,她一定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可现下不是事后,于是她鬼使神差地开口:“倘若我有一日变了,或者,我没有变,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从未发现过……你会怎么样?”
“不论你变成怎般模样,你都是我的欢颜。”
她垂眸,面色如声音一样淡然:“如果我不是林欢颜呢?”
“那你也是我的妻子。”
抬眼,却在对上他的眼瞳的时候失了言语,没能问出下面的话。
如果我不是你的妻子,嫁给你的那个人、你想娶的那个人都不是我,你又当如何?
不知是被他眼底的柔情撞得扰了心神,还是在那一瞬间理智骤然回笼。这句话,朱心没有问得出口,也再没有提过。
她只是对他笑笑,心下一定:“好。”
我会如你所愿,扮演好你的妻子,当好林欢颜。直至你死去的那一刻。
但是,即墨清,这个角色,我只会演到你死去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