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即墨清还是算漏了一点,便如那个高位之人,他也算漏了。
棣国是怎样一个国家?国人大气却粗陋,性子直接,兵士好战,他们所信奉的是抢夺。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他们从来自己去拿。他们会敬畏强大的对手,却绝不会接受弱者的议和。是以,此番他们不过表面答应,拖延战术也只是用来麻痹覃军。
他们打的主意,是让大覃以为他们接受了议和,在拖垮昆嵩一军之后,立即攻向太行山关。太行确有天险之称,但棣军休整良久,在那小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制造出攻城用的各种器械,比如以橹及藤革制造出一批坚实无比的大盾,比如以桃木制成,外面蒙以生牛皮,车内极大,可容纳将士数十人的四lún_dà车。
这只是其中之二而已,却因其兵力雄厚,几乎是如今颓唐的大覃十倍之多,这样下来,足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或者不打,单是围困都可。
棣国是很贪心的。
或者说,哪个国家的君主,都会有这样的野心。
心知棣军之谋,可即墨清还是照着之前的计划行动了,他不能再等。有些事情迟早是要做的,拖久了实在不好,容易多生事端,容易出些变故,容易被对方先发制人。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那么安稳便不可贪。
常言英雄造时势,便是如此。
没有时机,他便制造时机。时机不成熟,他便让它成熟。仅此而已。
虽然,要选在这个时候行动,他也必须承担相应的凶险。却还好,细细算过,他不是没有把握。在这个时候做这件事情确然危险,可走在这条路上,哪个动作不危险?
甚至可能步子一晃,便要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可是到底,他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啊。
话语落下,意料之外的,即墨清讲得清楚详细,竟是没有瞒他半分。
即便秦漠问了这个问题,心底也有了一部分猜测,可真的得到答案之后,却还是不晓得该如何反应。是以,他微微沉默起来。
不想对面之人笑笑,轻声向他:“秦统领可知道,原先随征北将军而来的,除却暗探,还有哪些人?”
抬眼,秦漠的眉头微微蹙着,不言不语,却似以眼神在回问他。
“除却随军士卒,还有宫内一批绝顶死士,他们接到的任务是诛杀前统领,秦漠。”
一个前字,轻易将他心底的最后一丝惦念打破。
即墨清的声音极轻,如同夜风缓缓,清和有序,里边却裹着一把寒剑刻骨,直直刺到人的心底。
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事实上,在苏教来到昆嵩的那一刻,秦漠便知道自己被放弃了。以为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不起波澜,却不想亲耳听到之后,还是会有起伏。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声音维持得冷静,一双眼依然薄凉,秦漠开口,像是一句废话。
却实在不是废话。有时候,两者之间即便只隔着一层纸,区别也是很大的。
于是他来捅破它。
即墨清见他如此,亦不再做它言,于是朗声而道:“在下此来,是望统领助我一臂之力。”
眸如点漆,秦漠的眼很深很黑。
良久,夜色里散出一句话,夹杂着无限复杂和几丝叹意。
“你让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