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只有个形式也是好的,一个国家总需要君主,否则这个国家又该如何存在?
可便是外边天翻地覆,有一个地方却满是安然,仿佛一点儿风声都传不进来。
这个地方,平静得不像是在皇城之中,可它偏是。
小院屋内,男子一身浅灰直裾,外罩一件狐裘大氅,墨发半束在身后,眉眼之间满是笑意。他坐在榻边,榻上躺着个白嫩的孩子,孩子窝在厚棉被里,脸蛋睡得通红,粉粉的小嘴微微嘟着,极是可爱。而在他的身侧还有一个女子,女子微微低着眼,辨不出情绪。
此番先行回来,即墨清说是打探情势,事情也没有少做,可真要讲来,还是为了她。如今形势严峻,谁都看得出,这个时候最是关键,半点儿差池都出不得。可那日,她不过念了几句想念茗儿,想先回来,而他想了想,就这么陪着她一道回了皇城。
即墨清不是那样没有大局观的人,他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可若要与她相比,那些考量似乎都可以稍稍减淡一些。又或者,为了她,他可以在别的方面多费些心思。本来就是麻烦的事情,那么再麻烦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有她做前提,那什么都是值得的。
况且,他还没有见过茗儿,他还是她的爹爹。
虽然外边有一堆的烦心事情,但想到能看见茗儿,他便莫名欢喜期待了起来,在这同时,还稍稍有些无措。因想着她该是会说话了,忽然见到一个不认识的人,他担心她不信他是他的爹爹。不想所有的欢喜期待,在到这儿见到她的那一天,都化作了惊讶紧张。因前几日到这里的时候,茗儿正巧生病,小小的缩在被子里成一团,看着很是可怜。
可大夫却说不算大事,许是天冷了,孩子容易受冻,是以有些发热。
而要讲楚翊,他不知去了哪里,听说,他已经离开许久了。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遗憾,可总归他来了,这个孩子,也该由他来照顾。
女子站在身后,静静看着即墨清为孩子掖被角,带着融融暖意,心底不知怎的,忽然有些闷。几日来,她看着他照顾那个孩子,衣食喂药无不周到,虽然动作生疏,看得出来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可每一个动作都那样温柔细致。如若是她,一定做不到。
其实本来也不过个发热,在他那样的照顾下,孩子不久便好了。初初退热的孩子有些懵,表情却很是可爱,一双眼黑白分明,透亮澄澈。他说那很像她。
思绪飘忽回前几日,也是这个榻边,也是他们两个。
是他在叫她唤了自己一声“爹爹”之后满面欢喜,转头望她:“看着看着,你小时候也是这么长大的。”
彼时,她顿了顿,不晓得想到什么,半晌才回一句。
“是啊。”
是啊,她也是这么长大的,只不过,有些东西不一样而已。
她生于何处不知,长于何处却难忘。风北阁从不是个叫人能够轻易忘记的地方。
是啊,风北阁。
咬了咬下唇,朱心微皱了眉头。
此番诱他离开军队,她自然是有目的的,不是因为想念茗儿,更不是因为一时任性。因她是朱心,不是欢颜。
她的打算,一面是觉得远离了那些人更为方便下手,一面是想在结束任务之后趁机带走茗儿。阁主那样一道道密令催下来,她该下手了,早该下手了。
再不动手,不要说阁主,连她自己都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