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一道身影出现在侯府客房内,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动作轻得像是飘忽的幻影一般。
立于榻前,楚翊掀开帷帐,望向榻上沉沉睡着的女子微微虚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昨夜,他是故意诱着她去找即墨清的,实际上他早与朱心有约,约的就是夜里子时。可不巧,就在等着那个女子出来的时候,他却发现了这般情况……于是,楚翊忽然变了主意,而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源于他的不放心。
朱心虽与他以血结契,但她终归是个杀手,心冷果决且懂得演戏,对于那类便是毒誓赌咒都不放在眼里的一群人,书面上的一个约定又算什么?
其实楚翊也不是没有想过在解了她身上的毒之后再植下其它,但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做事从来讲究一个万全,哪怕有一个万一也绝对不会去做,万分之一的概率不大,但放在某些时候,那就是致命的漏洞。就像越精致的女子越不能有瑕疵,就像白璧因无暇光洁,故而,哪怕上边有一次灰尘都会显得扎眼。
风北阁的毒极为罕见,甚至算得上是几乎无解了,可他还不是能解?所以……
“小师父……”
榻上女子忽然翻个身,嘟着嘴喃喃几句,楚翊一惊,几乎以为她醒了,来不及细想便旋身闪至屏风后边。可半晌榻上也没再传来别的响动,于是楚翊探出头再看去,却不想正对上一双冰冷寒彻,坚冰一般的眼睛。
楚翊一愣,不防女子忽然开口,声音低低:“你来了。”
轻纱微动,帷帐未落,楚翊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见她起身的动作,便看见女子稳稳站在他的眼前。
“按照约定时间,我晚了些。”女子微微抬着头,从下颌到脖颈被微微月光勾勒出一条柔和的弧度,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寒冰一般,“抱歉。”
“不碍事。”楚翊环臂道。
女子于是缓缓摊开手来:“既是不碍事,那么东西可以给我了吗。”
眉尾稍稍挑高,楚翊笑笑,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女子接过之后习惯般地仰头便灌下,却在灌下之后顿住:“我可能信你?”
“就算不能,喝都喝了,你还能怎么样?”
闻言,女子眉头一皱,右手聚力忽然便拍向自己穴位,而楚翊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我和你随便说说罢了,干嘛那么认真?”看到她收回手,楚翊松了口气,“这解药虽难配,但你要浪费了我倒也不心疼,只是你自己么……”
女子冷冷抬眸:“你为我解毒,我自是感激,将来要做些什么我也定不推辞。但你和她相处的那些方式,于我不适。”
楚翊歪了歪头,这个人真是半点不可爱啊。可就是这样让人不喜的女子,楚翊并不知道,非万全之事不做的自己,日后竟会为了她而不顾一切。
门口传来脚步轻轻,门内的两人同时一顿——
推开门,即墨清放轻了步子走进来,以为她还在睡着,却看到桌前女子一脸惊讶地望过来,眼神呆呆的,揉揉自己的脸,半晌才唤道:“小师父?”
将湿毛巾和铜盆放在桌上,即墨清面色冷然,眸底却有几分尴尬:“你怎么就醒了。”
女子不答,只一昧怔怔望着他:“小师父,你……这么晚了,你怎么会过来?”
“先前你的额头有些烫,汗流的又多,几乎湿了衣衫,我不好做别的,便拿这凉毛巾给你敷一敷。”
即墨清说得好像浑不在意,但身侧女子闻言却是一顿,旋即带上了满眼的笑意,唇边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低头,抬头,复又低头,满满都是小女儿家的娇羞。
“小师父,你,你是在担心我吗?”
之前还讲后悔喜欢上他,觉得若没有遇见他就好了,现在不过一条毛巾就反口了?即墨清在唇边勾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真是容易满足。
窗外的楚翊搓搓手臂望着天,听着屋里的动静的时候还在郁闷要什么时候才能进去,不想即墨清一会儿就出来了。站在门口,即墨清的脚步停了停,眸光一凛望向楚翊所在的位置,想往那边走来着,但步子还没有提起来,欢颜却缓步过来,为他将披风披在身上。
“小师父,你忘记拿这个了,夜间露重,不要凉着。”
微微颔首,即墨清缓步离去。
而欢颜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他,笑吟吟的,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气息渐渐变淡。
便是那时,她面上笑意霎时冷彻,将将回身便对上楚翊一双带笑的眼。
“看你装得挺像啊,既是这样,那为什么要造出欢颜?”
许是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女子闻言微顿。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她在刀锋鲜血里长大,从未被温柔的对待过,所以也从不知道该怎么温柔对待别人。短时尚好,但久了总难免会看出来,毕竟装的和发自内心的总不是一回事。
这样想着,她却只是动作极慢的轻轻歪了头,直直看着楚翊:“与你何干。”语罢提步绕开他进了房门,在准备关门的时候,女子又想起什么似的微微皱眉,“你怎么还不走?”
这个女子……果然是很不招人喜欢。
楚翊这样想着,随意勾了勾嘴角,什么也没说便提了步子一跃而去。
月下的男子踏着夜色离去,如携了一身清霜泠然,但身上却总像带了些许痞气。几个停顿之后,楚翊落在离侯府很远的树丫上,枕着头斜斜靠着,向来带三分笑意的眼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