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辆马车。”
萧沥淡淡地说,两条粗长的剑眉不由挤在一起。
虽然那马车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了,但车后的徽标,他不会看错的。
镇国公府……他怎么不知道,今日府上有哪个人需要来礼部贡院送考?
还是送的安云和……
顾妍却蓦地想到去岁七夕见到安云和时的一瞥,也是一辆马车。
铜锣咚咚咚地敲响,这边已经在催着考生进场了。
顾妍往纪可凡的方向走去。
纪可凡正对着柳建文郑重一拜,便欲进场。
“纪师兄!”
顾妍匆匆叫住他,望了眼提着衣物和一些简单日常生活用具的小厮。仰起头道:“这些东西太累赘,纪师兄便不必带了吧!”
纪可凡一怔,顾婼攒眉道:“会试三场,三日一场。吃穿住全在里头,期间外人又不许探视,这些都是日常必须,如纪师兄已是轻装上阵了。”
顾妍当然知道,可这次不一样。带得越多越麻烦,不如不带。
“院内既是提供食宿,只需带上笔墨纸砚不就好了?”
少女声音清灵,容颜娟秀,路过有学子闻言不由忍俊不禁,觉得这小姑娘真是太有意思。
纪可凡忽的不知道该怎么说,顾婼也是一脸的不赞同。
柳建文蹙起眉,看向双眼清晰澄澈的小外甥女,点点头道:“也对,东西多了是累赘。你带上文房四宝就进去吧。”
纪可凡晕晕乎乎的就走了。
顾婼不可思议:“舅舅!你怎么跟着阿妍胡闹?换洗衣物都没有,夜里凉了要怎么办,还有晨起洗漱呢?万一伤风了又要如何?”
明夫人“噗嗤”笑出声,顾婼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倏地羞红了一张脸,微恼地瞪顾妍一眼,甩了帕子就回来时的马车。
顾妍抿唇微笑,萧沥觉得这事似乎有点问题,至少她绝不会无的放矢。
这边已经在催着萧沥赶紧进去,素来都喜欢刨根究底的某人就觉得心痒难耐。问不到答案浑身不舒服。
若是柳建文知晓情况,一定会叹一句:“这孩子是强迫症又犯了……”
于是萧沥万般无奈,又脸色铁青地走进贡院,手下只当这位大爷真是严肃认真的好榜样!
送考的人依依不舍立于门前。柳建文悄悄拉过了顾妍,低声问了句:“今天会出什么事?”
顾妍早猜到舅舅知晓她来历了,在他面前也不避讳,拉过他的手,就慢慢在他手掌心上写了两个字——
泄题!
柳建文悚然大惊,“怎么会这样?杜兴我有点交情。他是真清廉,做不出这种事。”
“杜大人或许不会,可其他人又有谁能保证呢?”顾妍慢慢说道,问起他来,“杜大人今年有几岁了?”
“差不多与我一般大吧。”
顾妍便啧啧两声。
柳建文笑着弹了弹她的脑袋,“你又在卖什么关子?”
说卖关子倒是不至于了。
“原先我也忘了,刚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今年的会考是被挪到三月中旬才正式进行的,原因是二月的试题泄露,所有考生需一律经过排查,足足关押了五日,才将人放出来。”
主考官命题是在礼部贡院里进行的,杜兴会在贡院里待上半个多月,思考试题,这期间闭门不出,自然没人与他交接,试题也是完全保密。
可偏偏杜兴这个人,于女.色上不大自持,带了个小妾进去陪他,小妾还是识得几个字的……杜兴不会去泄题考题做什么买卖,又怎么保证底下人不会?
那小妾也是个聪明人,在服侍杜兴的时候,教他出的试题偷偷看了去,然后誊写下来。夹在需要换洗的衣物里,买通了门房,送出去给人清洗的时候,将试题悄悄地昧下,去外头秘密地交易。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顾妍还在清凉庵里住着,还是之后舅舅将她接出来,偶尔一次感慨时提到的,纪师兄白吃了五天牢狱之灾。
有些心理素质差的,这五天几乎崩溃,还怕自己的前途就毁在牢里。
柳建文这一刻也有些傻眼了。
顾妍又道:“据说黑市里炒卖地十分厉害,一套试题能卖至五千两,还有人买到手之后,再转卖给其他人,发了笔横财,这一场会试,牵连的人有许多,杜大人被腰斩,全家流放辽东。”
还有值得一提是,正是因为杜兴的清廉,杜家没有人去贿赂那个腰斩的刽子手,那刽子手一个不高兴,本来斩在腰部的刀下移几寸砍在了胯部,足足砍了三刀才断。
最后杜兴也不是被砍死的,而是失血过多而死的……
明明是个清官,却死在了女色上。
柳建文嗟叹不已:“不该让子平下场的。”
子平便是纪可凡的表字。
顾妍安慰道:“舅舅,那小妾虽是认得几个字,到底不熟悉科举的规矩和流程,她偷偷运出去的试题只是其中之一,可偏偏正式考的时候,抽中的恰好不是那一套。”
也是因为有些人倾家荡产买了试题,找了有名的先生帮着做了文章,又反复修改润色,废了大量的精力,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可真当现实如此残酷地摆在面前时,就发了疯,于是这场泄题事才被捉了出来。
柳建文稍稍安心。
这样一来,无辜的人也不至于获罪牵连,否则就要说不清是自己写的还是事先备着的了!指不定还将那等做得好文章的人抓出来,硬给人安个罪名上去。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