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他居然都知道!
他想起了前世的事!
难道夏侯毅也是重生的?
顾妍死死咬住了牙关,这才止住几近脱口而出的惊呼。
然而听他说话的口气,她又觉得十分奇怪。
配瑛?
他怎的还这样称呼她?
真的携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归来了,他怎会想不明白自己对他的敌意冷漠是为何故?这时候候含蓄内敛地缅怀这些早已不复存在的曾经,算是什么意思!
他可是做了皇帝的人哪!哪里用得着如此低声下气地对一个人……
顾妍深深吸一口气,又莫名地松懈下来。
其实仔细想想,这一世夏侯毅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
“我们是不是认识?”
顾妍记得他曾经这样问过自己。
是了,那时候她就察觉出不同来了……夏侯毅,确实是有一部分上世记忆的。他甚至之后还问过她是不是称呼他为师兄。目光神情却那样的迷惘而不确定。
他只是在试探吧……
顾妍忽的低笑起来,肩膀笑得一耸一耸的。
夏侯毅深深看着她。
“殿下,您说这些做什么呢?”
顾妍回过头来,面上带着微笑。但看起来冷漠极了,“不错,您说的大多都是对的,当然出入之处也有……我从未因为摔下过梯子而崴到脚,反倒因为汝阳公主而不幸命中了那么一次。”
夏侯毅脸色开始有点不大好看。
顾妍微顿。便是狠狠皱起了眉,“信王打听得可真是够清楚的,您这么关心我的一举一动,不知是为了什么。”
此般说道,不自主已经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夏侯毅张口便是否认:“我没有打听!”
她追问:“那您是从何而知?”
夏侯毅说不出来。
他只是知道……他就是知道!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的僵局。
顾妍听到花厅那里似乎响起了一阵更热烈的欢闹声,轻叹口气道:“信王,您喝多了,快些回去吧,这里究竟是内院,您不该来……”她摇摇头。“今儿在这的是我也便罢了,被别的人看到了,于您名声不好。”
“那对你呢?”夏侯毅忽的笑笑,站直了身子,“被人看到了我与你共处一地,对你又如何?”
世人对女子总是不宽容的,男女大防仍要讲究,何况还是顾妍这种已经订了亲的女子。
他迈近几步,青禾赶忙挡到顾妍面前,警惕道:“信王殿下。请您自重!”
自重?
一个小丫鬟也敢跟他说起自重来了……
夏侯毅悄然握紧拳头,绷紧面容。
顾妍示意青禾不要与夏侯毅硬碰上。
现在看起来再如何谦润有礼的佳公子,骨子里都隐藏着一头蛰伏的野兽……这个人,可是未来的昭德帝。是那个刚愎自用目空一切的亡国之君!
有些骄傲,并不是青禾可以任意触拂的……
“无故出现在内院的是您而不是我,需要解释的也是您不是我,纵然于我而言有些麻烦,但与您来说,恐怕也不好收拾。”
顾妍不愿与之多谈。指了指抄手游廊道:“垂花门就在那处,信王殿下不要再走错了。”又吩咐青禾道:“送一送殿下,再去看看二门的守卫是不是都醉了,虽是大喜的日子,可别因为贪杯误了事。”
青禾应是,便要为夏侯毅领路。
他深深看向顾妍,眸色是一如既往的温润。
“你的伶牙俐齿,为何总要用在我身上?”
夏侯毅笑得无力极了,别过脸扶额吹了会儿风,又慢慢放下手拢起袖子。
“顾妍。”他低唤:“你可以说我是在做梦。究竟是不是梦我自个儿很清楚,你不愿意解释,那我就不问,我一个人想……总有一天,我会完全想起来的。”
他笃定地说,嘴角抿紧有一种别样的坚毅决绝。
这个过程或许遥遥无期,可找不到答案,他却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夏侯毅跟着青禾回前院,廊下一阵风吹过来,顾妍头顶的宫灯明明灭灭,映照地她脸色也昏暗不明。
顾妍靠在廊壁上,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背心竟然发了一层薄汗。
他果然还是想起什么来了……
可就算想起来了又能怎样?
她早已不是从前的顾妍,而他们,也注定和前世不一样了……
她恨他怨他,尽管这种怨憎,在岁月流逝过程中慢慢变淡,她也能够理解他的难处和苦衷。
周边的亲人朋友尚在人世,尚且安康,她没必要沉醉在前世的痛苦里从此一蹶不振,这样对不起的只有她自己。
她尝试着宽恕,尝试着原谅,她尝试自我救赎……但这并不能够代表,对于夏侯毅,她能将从前那份纯正的心再次倾注过去。
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抬头望了眼廊外浓浓夜色,顾妍闭上眼轻声叹息。
这一叹,是对前世种种过往的舍弃与放下,是对曾经桎梏枷锁的解开与摆脱,是对自己新生的重新认识和改观。
唇畔笑意渐浓,那种释然轻松令她的小脸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顾妍嗅到一股清冽寡淡的薄荷香气,混杂着淡淡的桂花酒香。
猛地睁开双眼,就见萧沥神色郁郁站在跟前。
她笑道:“听了这么久,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你知道我在?”
顾妍抬手抓住他腰间那只鲜红色的蝙蝠络子,色泽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