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贵昌身体微僵,但他并没有松手,而是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这其中的事远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一个人,根本救不了他,而且这群人不是普通学生,为首的那个少年是罗庆城蒋家嫡系的三少爷,素来狂妄自负,惹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蒋家……顾然皱了皱眉。
他家住四方镇,虽是一个偏远小镇,但罗庆城的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因为杂货铺的小李子经常来往城镇之间,加上他又是个活络擅语的,次次都能带来不少城中信息。
罗庆城虽是公孙家的封地,但这城中却也有不少四等世家依附于此。
这些家族要么是人弱式微,不具备管理封地的能力;要么是战争失利,损失了精英骨干,进而被抢走了封地,不得不投靠到这里。
虽说是依附过来,但世家经营,大多有自己的心法秘术,而且资金充裕,在血统上通过数百年的传承也更易于诞生资质优秀的子孙,所以公孙家十分欢迎他们,并且给予了优渥的待遇。
世家间的资源之争从不停歇,别看公孙家已是二等世家,但仅是这千木大陆上,二等世家便有数百个之多,彼此间虎视眈眈,大规模冲突更是时时发生。
别说是二等世家,其后的三等世家更是多如牛毛,一个个互相争抢的同时也紧紧盯着这些二等世家,只等瞄准时机,一举拿下,从而一步登天。
外部环境如此,却也不怪这族学苛刻了。
别看育种期是无法修习任何法术的,但等源气积累到一定的量,进阶到凝根期之后,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族学刻意营造了一个弱肉强食的环境,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越向上走,面对的危险越大,若是心性不坚,亦或者过于天真纯傻,不仅仅会自己送命,更会连累他人。
虽说族学是育人的地方,但来到这里的都已经是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接受过蒙学教育,有了自己的是非观念,之后要强化的就是如何于险境中生存下来了。
这世界本就有不同的道路,选择了族学便是要奔赴修行之道,这条路铺满了财富和权势,且直通天道,但也远比普通生活要危险得多。
若是实在接受不了,也可以选择离开,回到平民生活中,依附于世家照料,除了寿命短一些,再加上始终要低人一等,也并没太多难堪之处。
毕竟二等世家已经颇具规模,完全没必要靠压迫平民来获得资源。
当然,若是公孙家被侵占,自此沦落了,那这些老百姓就首当其冲被抛弃了。
有修为的还可以依附其他世家,但什么都没有的老百姓,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当然,现在的顾然没想这些,他脑中盘旋的是蒋家的信息。
蒋家虽然依附于公孙家,但因为其族长颇擅经营,且还出了几个年轻骨干,所以在罗庆城呼声很大,甚至比一些公孙家的旁支还要有威信。
而这位嫡系的三少爷,别看入不得内院,但在外院却足够呼风唤雨了。
他家里有势,为人又张狂,在族学这种环境下越发养大了心,欺凌弱小之事可真没少做,但总归在邢世堂的制约下,没敢伤了人。
其实他是看不上卫峥手中的这点种子的,但为什么会如此针对他,顾然却是不知道了。
只听朱贵昌又说道:“且不论其他的,你现在过去,就是得罪了那蒋善伟,他心胸狭隘,回头将你当成眼中钉,你以后可就麻烦大了。”
朱贵昌能说到这份上,于他这个人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虽说顾然摊上事,他也可能会受牵连,但以他的聪明和不要脸的劲,想脱身并不难。现在能说这么多,用他事后自己的回忆就是:脑袋抽风了。
顾然没再冷脸对他,但仍旧强硬地挣脱出来:“虽说如此,但我没法坐视不理。”
朱贵昌急了:“你这人,不是最冷静自持的吗?怎么这会儿又……”
“我是不爱惹事,但我得帮他。”
朱贵昌简直是不服气了:“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他除了制造麻烦还有什么本事?你怎么就这么偏心于他。”
为什么?顾然脑中闪过那天晚上,卫峥脸上的神态。
一身疲惫,身处死局,但是他却拗着一股劲,说什么都不肯服输,也不肯认命。
卫峥的运气很差,但他却是真正想要一路走下去。
不畏艰辛,不惧苦难,那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一股狠劲。
他要向前走,一定要向前走。
的确,卫峥没有给顾然任何好处,但顾然却想要帮他。
只因为异身而处,他也会咬着牙挺下去。
顾然看向那个圈子,抬步走去,只最后跟朱贵昌说了一句话:“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莽撞行事。”
他要帮他,但也不是没有计划的,这看起来是个难以脱困的境地,但若是……
“只可惜,他怕是不需要你帮忙了。”朱贵昌跟在他身后,凉飕飕地来了这么一句。
顾然一眼看过去,脚步猛地顿住。
蜷缩于正中心的少年微微颤抖着,被动地挨着揍,麻木的听着耳边的辱骂之声。
他一动不动,瘦弱的胳膊护住了头部,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到他的哀鸣。
他似是会忍耐到天地尽头,但是……就在顾然走过去之后,他出声了。
“我听你的。”微弱地,纤细的,但却意外的带着丝丝黏意,似是能将人的耳朵都完全俘获。
卫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