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甬道中,传来急切马蹄声,我循着声音望去,一名白衣男子策马而来。
阿胤,是阿胤!
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呼唤阿胤,从夏天到盛秋,已经数不清度过了多少个日夜,双眸被多少泪水浸满,此时此刻那个频频出现在梦中的人,如此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
已经不能再等待,猛然间起身,恨不得飞奔进他的怀抱。可才微微起身,就被旁边的皇上一把按住。他原本温柔的双眸中闪过阴冷,向远处看了看,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身着铠甲手持兵刃的皇城侍卫列队而来。
怎么忘了,这是皇宫,到处都是侍卫,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谁都无处可逃。我慢慢坐下,长长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住,指甲掐进掌中,刻骨铭心的疼。
马蹄声渐渐缓和下来,最后停止,阿胤翻身下马,对辇上的我们行跪拜之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上看了阿胤一眼,眉间含笑答话。“胤儿无需多礼,御前骑马是朕给胤儿的特权,无需多礼啊。”
阿胤消瘦的脸颊挤出丝笑意,起身拱拳行礼,曾经深潭般的双眸,如今盈满悲伤。依旧是一身白衣,却穿不出飘逸若仙的洒脱,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丧服一般。
“儿臣告退。”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好似皇上给了殊荣,对于他来说如同街边一草一树般寻常。
阿胤没认出我,准确的说他看都不曾看我一眼!
秋风瑟瑟在耳旁吹过,还记得那年离开京都时,在牛车上跟娘的对话。说我名唤瑟瑟,意为珍宝中的珍宝,可我想做阿胤心头的珍宝,只做他一人的珍宝。
“来人呐,拿件衣裳过来。”皇上接过衣裳披在我身上,很贴心的将颤抖当成害冷。
我没有拒绝,也不会接受,木头般呆在他身边,任凭他将我视作掌中珍宝。
六人抬的大辇终于来到碎菊轩,皇族重臣们显然等候多时,皇上全程牵着我的手,全然不顾皇后气到紫青的脸。
众人参拜过帝后,皇上在高台正位上落座,皇后坐在右侧,我在左侧。
“斗菊开始!”太监伸长脖子,尖利的嗓音拉开今天赏菊会的序幕。
“臣的这株桔花,名唤绿牡丹,初开时,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日晒后绿中透黄,光彩夺目。”一名身着暗红锦服的大人上前献上手中珍品。
皇上心情大好,那绿牡丹清新脱俗,正合他心意,点头称赞之际看了看左侧的我,眼神中的暖意渐渐冰冷凝固。
跟在皇上身边的太监,自然是察言观色的人精,在发现皇上神色凝重的第一时间,尖着嗓子唤下一位斗菊人上前。
“儿臣的这株桔花名唤棠梨煎雪,花心花瓣皆为白色,晶莹洁白,率真无邪,能解人有解人愁,亦能使人疯使人狂。”
我怔怔看着阿胤抱着手中棠梨煎雪,鬼才相信那一抓一大把的白桔花会有棠梨煎雪这种雅致的名字,那是我唱给他的歌,坐在棠梨树上,无忧无虑摇晃着双腿,清浅低唱的棠梨煎雪。
阿胤将所有视线都放在怀中棠梨煎雪之上,修长白希的手指轻轻摩挲洁白花瓣,嘴角那抹苦涩的笑,让夜风多了分冷冽。
泪水在眸中转动,荡漾,几欲挣脱眼眶滚落。抑制不住心中呐喊,我试着张嘴叫他,嘶哑的低吼从口中吐出,阿胤,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如今放在我面前竟是巍峨高山般的极大障碍。
“殿下独具慧眼,这株棠梨煎雪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今晚斗菊,殿下定会拔得头筹!”
“是啊是啊,殿下人中龙人,品味举止优雅不俗,今天有幸一见,果然令臣等见识大涨啊!”
恭维,嬉笑,仙乐飘飘,在场所有人此时都该是高兴的吧?
阿胤并没有把棠梨煎雪放在斗菊台上,而是一直抱在怀中,配上一袭白衣,全身透出浓烈悲凉之色,就像我在甬道与他相遇时所感受的那样,吊丧一般。
阿胤在我面前转身离去,背影无限萧条。我一在心底遍遍唤着,不要走不要走,就算我现在换了容颜,不能说话,也希望你能看看我的眼睛,那是曾经同你坐在棠梨枝桠,和着夜风低吟浅唱的阿瑟啊!
可他听不到,曾经合体的锦袍松垮披在身上,如同被人遗弃的*,脚步摇晃无力。
我一把案几上精美诱人的水晶果盘挥到地上,破碎声清脆响亮,如同看着阿胤远走的心。
喧闹的碎菊轩安静下来,如皇上来之前说的那样,我果真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来人呐,快将东西收拾干净,再换上新的来。”沉默整晚的皇后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平静的展示自己超越凡人的肚量和掌控力。
一群宫女弓着要跑上前,将满地碎片捡起来。人群中开始传来窸窣声,我知道,那是人们在暗中议论。
无暇他顾,我满眼中都是阿胤的一举一动。仿佛是老天听到了可怜的我的祈求,整晚失魂落魄目光游离的阿胤,终于对这纷扰做出反应。
他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梨子,慢慢转头,晶亮哀伤的双眸,终在夏天离别后第一次看向我。
清瘦的脸庞飘渺虚幻,还有那最爱皱在一块的眉头,又加深了几道痕迹。他单手握着梨子,外头怔怔的看我。
我努力张了张嘴,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说话,那不争气的嗓子火烧火燎的难受,却发不出半个音来,额上急出一层细汗。
此时,这个空间仿佛只剩下我与阿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