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陈大人对陈子夜下了通牒之后,就派人在陈子夜院子外面日夜守着,严禁她外出,也严禁她和任何人见面,自此,在入宫前,陈子夜几乎被父亲软禁起来了。
陈大人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陈子夜如何哭闹如何哀求也无动于衷,常年混迹朝堂的人,往往具备这样狠厉的心肠。
陈子夜接受不了之前还幻想着成为端木的夫人,从此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现在忽然就来了个晴天霹雳,转瞬间就和恋人再无相见之日,情断义绝,她求助无门之下,索性不吃不喝,以绝食相威胁,想换得父亲的妥协,没几天,她就病倒了,果然有人来看她了,不过来的并不是父亲,而是母亲。
陈夫人是陈家正室,掌家多年,精明强干,素有威仪,和一般的深宅妇人不同,她极其具备敏锐政治眼光,懂得当机立断,懂得明哲保身,懂得趋利避害,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深得自己的丈夫看重,丈夫给她的,除了正室夫人的尊重,还有远超出一般妾室的爱重。
见才过了几天,如花似玉的女儿就变得这般憔悴不堪,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一双黯淡无光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自己,陈夫人当然明白女儿心中所想,心中的疼惜一掠而过,就板起了脸,眸光转为冷漠,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富贵荣华与万劫不复,往往只在一线之间,她向来是懂得取舍之人,这个时候,可不能任由女儿的性子胡闹。
“娘!”陈子夜在孙秀的帮助下,吃力地坐起来,抓住母亲的手,哀求道:“求你去和爹爹说说,我不要入宫。”
可很快,陈子夜就发现自己想错了,母亲似乎并没有要去劝说父亲的意思,她的眼神那样平静,那样淡漠,那样陌生,目光在屋子的四处游移,并没有再次落到自己身上。
陈子夜的房间布置,陈设无一不奢华至极,风雅,高贵,罕见,陈家最好的东西,对陈子夜却从不吝啬,陈家对陈子夜的培养花费了极多的心血,也寄予了足够的期望,在这一点上,陈夫人和陈大人的立场是完全一致的。
能生出这么美丽的女儿,一直都是陈夫人的骄傲,在她看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端木将军毕竟是打打杀杀的人,万一哪天一不小心殉了国,那女儿岂非要终生守寡?这样的结局,哪里比得上侍奉君侧得来的荣华富贵?
陈夫人见女儿眉宇间尽是哀怨,深悔自己当初竟然默许女儿和端木将军的情事,以致惹来今日烦恼,但世事难买早知道,又有谁能未卜先知地知道皇上会突然决定选秀呢?
“子夜,你是陈家大小姐,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陈家赋予你的,若是没有陈家,你将一无所有,你享受了陈家给你荣华富贵,难道不应该为陈家做出小小的牺牲吗?”
小小的牺牲?陈子夜苦笑,强行逼自己和爱人分离,这种痛彻心扉的彻骨之痛,在娘眼中,居然只是小小牺牲,一股怒火忽然从心底升腾起来,尖声道:“娘是在逼我吗?”
“你要这么想也未尝不可!”陈夫人冷冰冰道,“你是陈家长女,身上肩负着陈家的责任,还有你弟弟妹妹的未来,这些年,你爹和我是怎样悉心教导你,费尽心思培养你,如今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任性的孩子了,到底是陈家的未来
重要,还是你的一己之私更加重要?你应该很清楚。”
陈夫人的话没有半分柔意,老爷说得对,子夜虽然聪明,但此刻完全沉浸在对端木将军的糊涂爱慕之中,若不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她不可能快速清醒,懂得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以陈夫人的精明,早已经猜到女儿心中的打算,虽说老爷已经处处打点过,但若是这不省心的丫头故意使坏,在选秀的时候动点手脚,导致最后皇上看不上她,入了不宫,岂非让陈家变成一场笑话?
所以,就算女儿以绝食相逼,也丝毫不能动摇陈家送她入宫的决心,要从根本上打击女儿的对抗情绪,就得让她彻底放弃端木将军,树立更为高远的眼光和志向。
“爹爹是御史中丞,已经是朝中重臣,为什么一定还非得要我入宫?”娘的话虽然她无从辩驳,但陈子夜依然不甘心。
陈夫人冷笑,她是深谙人心的高手,知道自己的话女儿已经听进去了,语气便稍稍软了下来,“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谁没有年轻过?但再不好受也只能忍着,你若是东街蒸馒头的姑娘,或者是府里的丫鬟奴婢,自然不会有人逼你入宫,可是你陈家大小姐,就不一样,你只看得到表面,哪知道仕途艰难,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爹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陈家能高人一等?你只知道你爹爹是御史中丞,比起那些寻常百姓自然高不可言,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朝中到处都是宗亲权贵,一步都不能踏错,你爹不得不处处费心,才能小心翼翼地维系这一大家的荣耀,但那邢侍郎不过是四品侍郎,可就因为他的女儿在宫里受宠,谁都不敢得罪他,就连你爹也不得不看他脸色,你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吗?”
夜幕渐渐降临,陈子夜觉得已经有些看不清娘居高临下的脸庞,娘的意思她很清楚,享受了陈家大小姐的荣华富贵,自然就要承担陈家家业兴旺的责任,可是,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不,我不要,为什么这些都要我一个女子来承担?
端木,你为什么不来救我,这般四面楚歌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