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快死的时候,如果能够说话,似乎话总是很多。
谢小满最近的确很能唠叨,仿佛想要将一辈子的话,都在这十天之内说尽似的。
事情到底要怎么办,谢小满仍旧不知道。
她没有跟郭璞学过周易,所以没有办法给自己算命。其实学了也没有用,她并不知道这一世的生辰八字,恐怕整个谢家上上下下,也没有人真正说得清。
在谢家,她从来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不,这无足轻重,又哪里仅仅是谢家。
郭璞、香兰,都随意的离开。自己的生命,在吴忧那种人的眼中,不过是随意可以化为齑粉的存在。即便桓温为了娶自己动了大手笔,看中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姓氏。
谢小满,你果然无足轻重,一直都是如此。
这样想着,心中愈发冷漠,这种感觉却有些熟悉。
耳边不停的传来喧嚣,似乎是某种欢声笑语,只是隔着一层自身带着的冷漠,让人听不真切。
眼前是一片黑暗,黑的纯粹,黑的心安。
生命是什么?
命运是什么?
神仙是什么?
俗世是什么?
一切都不过是虚浮于其上的飘忽之物,风一吹,也就渐渐的散去。
浮世、浮世,连着世间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假的幻想,更何况,是生活在其中的缕缕幽魂?
谢小满看着眼前的黑暗,心中愈发冷漠。
人命并非蝼蚁,是虚幻,尚且不如蝼蚁。
生与死,不过是手掌的翻覆,一如流云或卷或舒。
所谓天道,只是一种虚拟出来迷惑世人的幻影。
一切浮世,仅仅是流光溢彩的泡沫,风吹便散。
此风谁吹?我若想,便能吹。
我是谁?
我就是我。
谢小满看着眼前的黑暗,冷漠的心中,这样的文字一次次闪过。
于是乎,她微微有些疑惑了。
那个我,到底是谁?
“谢家藏得酒终究是好酒,就算是一会儿事情真的不成,平白喝了这坛子酒,也算是咱们赚到了。”
“将军,还是少喝些罢!小心误事!”
“嘉宾,你怎么就这么唠叨。要不是你顶着这么一张大脸,我得生生以为你是女扮男装了。”
“将军你……”
“嘿,有什么事情能够误呢?谢公果然是养气功夫天下第一流,咱们进谢府都快两个时辰了,聘礼搬也搬了,话也说绝了,这位还是屁都不放一个。”
“将军!毕竟还在谢府之中,您说话小心些,莫入小人之耳!”
“知道了知道了,郗老太婆!”
耳边的话语逐渐清晰起来,跟随着一同清醒起来的,还有其他的感觉。
疼痛率先袭来,浑身上下泛出一股疲惫的痛楚,仿佛从来不跑步的人,昨天跑了个马拉松,如今只能在病床上躺着一般,疼痛里渗透着疲惫的灼热感。
酒香、菜香在这个时候沁入鼻腔,又在胃里活泛起来,谢小满这才想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似乎只吃了点瓜子。
眼前是一片纤云蓝天,毫无挂碍,干净的澄澈宁静。
谢小满素来喜欢看白云的流动,有的缓慢,有的飞快。有的安静的保持队形,有的却魔术一般,不停变换着形态。
如今眼前这片蓝天上,白云很少,都修长的远远飞出,潇洒放旷的如若飞白。
心中那股莫名又熟悉的冷漠渐渐散去,谢小满努力的想要捕捉逝去的那一抹残念,回味一番,却只剩下“我是谁”三个困扰了哲学家千百年的无解问题。
于是乎,她也将心中的残念归类为无解的杂乱梦章,不再劳神去想。
“咦?这家伙好像醒了。”
以蓝天为背景的画面,忽然闯进一张脸来,而且是一张自己并无好感的脸。
谢小满伸手将那脑袋往边上一推,继续看天。
只是周遭的喧嚣愈发真实的涌来,觥筹交错,欢笑声声,只是不知为何,带着一种浮浪与独属于声音的光影交织。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谢小满微微困惑。
“哎哟,还摸我,你得对我负责。”这么不要脸的当然是桓温,他百无聊赖的再度将脑袋伸过来,居高临下的打量了谢小满一番,笑道,“别说,这么一副青衣小帽的模样,还真适合你,看着舒坦多了。”
谢小满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桓温为什么会出现。
听到桓温的话,她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之前的外衣都在,只是外面又套上了一层小厮穿的青衣。
感受了一下身上的气息,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谢小满便坐了起来。
人在宴席之上,是谢府后院游玩的清幽院子,只是如今因为人多,也变得嘈杂起来。
“谢娘子,可觉得身子好些了?”郗超探头来询问,面色略带尴尬,“方才谢娘子晕倒,若是交由他人,难免不好解释。若是留你在原地,又难免伤了身子。谢娘子想必有话要对桓大将军说,郗超自作主张,就将您带到了这宴席当中。”
宴席从室内到室外,没有什么实质性变化,只是多了些供人舞文弄墨的案几。
园中宴席自然不必太过拘束,中人三五成群的坐着,相对分散,再加上谢小满在府中原本就不是什么人人认识的人物,这时候穿了小厮的衣服出现在桓温身旁,众人只当他是因为不胜酒力而醉倒的小仆。
谢小满的确有些头晕,却不是因为酒水。
她揉了揉脑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