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的雨继续下在黑夜里,所有事物都潮湿无比,树木和泥土弥漫出的死亡之气令人窒息,唯有我与他之间的这片天地,是一片净白无忧。
方才生死之间被赋怀渊相救,我甚是感激,可瞧他出手毒辣,不免惶恐:“多谢大侠仗义相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拿了出来,摊到他面前。
若他不为财来,那我只好以命相搏了。
望了眼方才粥粥的藏身之所,未见其影,机灵如他定然已找到了藏身之所,不若他被抓的话会以暗语相告于我。
赋怀渊向我行了两步,其音清朗似珠玉泠泉:“月儿,我来晚了。”
两次唤我名字,我惊后大喜:“哈哈,大侠既然认识小女子,可否通融放行?”他抬手虚空一拂,腕间凭空出现了一件青色衫子,我一瞧,不恰是七八日前的夜晚,我盖在院外乔孽身上之物么?从他跟红衣女的谈话来看,乔孽是鬼都九幽的冥君,那么……这如月倾华的赋怀渊当真是月上帝尊了?
怎么会有这么血腥又残忍的神仙?
他淡语浅言答了我:“若不是你救了乔孽,我始终不得而知你的处境。月儿。”
一声声月儿叫得我心底陡生出莫名情绪,仿似觅到了相恋千年的恋人,蜜意渐生;又如同遇到了万年不见的仇家,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捅他两刀。
虽如此想,但武功不济不敢造次,只好陪着笑脸:“大侠,你还没说可不可以让我走呢?”既然他认识乔孽,我又救了乔孽,总也算是恩情一件,断不会太过为难我们母子。
赋怀渊将青衫隐去,抬手之间如清水莲花,出尘绝姿:“月儿,你当真是忘了我。”他缓缓道着与我的问话毫不相干的言语,声音清冷高雅,“若木生,佛灵出,血养天命,骨噬轮回。五百年了……你皆忘去,也好。”奇怪的是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知道他此时定然是眉头锁愁不得展,心竟微微泛疼。
“嗯嗯……”我模棱两可地应着。
这人言语真怪,而我对他的感觉更怪。
林间昏暗,他莫不是认错了人?不过这样正好,套套近乎,兴许还能将方才那些银两还给我们。“大侠,您如此深夜仍要出来为生活拼搏,我符月敬你。”要不回银子,快些脱身也好,此地不宜久留。
正思索着找到粥粥快些离开,粥粥从旁侧跑了过来,一把拥住赋怀渊的腰迹,娇如一岁小儿:“我们终于等到你了,爹爹。”
那一刹那,我脑中空空。
粥粥的那声“爹爹”夹杂着风雨,道不尽的恐怖。
赋怀渊抚了抚粥粥的脑袋,粥粥松开他,怔怔望着,眉语目笑。赋怀渊半蹲下身子与粥粥平齐,将自己的手覆在粥粥的掌心,少顷,离开,粥粥的手上多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半透明的白玉石,此石在月下泛着幽幽兰萤。
粥粥喜笑颜开:“月光石引!爹爹,你找到月光石引了。”又转头朝我道,“娘亲,我们有救了!”
我忍住甩赋怀渊两大嘴巴子的冲动,努力平复内心狂热的思绪,“古语有云:认贼作父。儿子,你莫不是怕鬼得了失心疯吧?”
“娘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父子啦。”粥粥扯扯赋怀渊的衣襟,赋怀渊倒是配合,与粥粥并肩“站着”。见我疑惑,他一怔,抬手在自己脸上一抹。
白幽幽的月光随着他手指的动作,由浓转淡,如水洗一般惊现出他真实的样貌。